对于退隐江湖的那些人,无论在退隐之前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或者龌龊卑鄙的脏事,之后便不再算账,这是最起码的规矩。如果时俊少庄主所说,关于钱百万的罪行真是有的,那么钱百万无论身在何处,都将被追杀致死,这也是江湖道的规矩。
规矩是有的,可惜太多人不按规矩办。
听到时俊说的话,西门缺义愤填膺,喝道:“果真如此,钱百万必定不得好死。”
时俊笑了笑,和之前的笑不同,这种笑似一种对规矩的不屑,也像是对时家之后遭遇的一种自嘲,才回答少爷说:“自家的门前雪都扫不过来,又有谁顾得上别人家的瓦上霜?江湖,看似是一个讲道义的地方,不过是鱼龙混杂的肮脏地,没犯到他人头上,谁管别人的生与死?”
这话,让西门缺正好想起钱百万,因为在少林的武林大会结束之后,东方辕冠执意要拿下破天教之时,钱百万说过同样的话。西门缺嘴角也掠起一丝嘲笑,像这样说一套做一套的人,江湖上从来都不少,像这样表面上光明正大的人,背地里做尽肮脏事情的人,比街上的流浪狗还要多。他武功不济,却说:“少庄主放心,我必拼死护住时家的山庄,不让钱百万得逞。”
时俊道:“这个倒不必,既然被钱百万找到,我们也该换个地方,继续隐逸江湖是非了。之所以请来西门公子,是因为有一件东西要还给西门公子。”
少爷自然不知道时俊要还什么给他,便问了话,时俊不答,只叫少爷相候片刻。不多时,时家下人带着西门缺到了一处花园,时俊也换下了孝服,身着一袭长衫,更衬出少庄主的华贵,手里拿着一柄长剑,立在花园的凉亭边。西门缺看的清楚,时俊旁边的石桌上,也放着一柄长剑,虽然他没有见过,却不知道哪里来的亲切感。少庄主见西门缺已经到了,示意他坐下来,时俊拿起桌上的长剑抛给西门缺,说:“这剑你应该认识吧。”
“这是……”看着那柄长剑,少爷心中竟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似曾相识,却又十分确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心中莫名泛起忧伤之感。
看着西门缺心有筹措,时俊微笑着面容,将长剑拿起,递到他的手中,道:“何不看看。”
在双手要触碰到剑鞘的时候,西门缺竟然不住的颤抖,终于接了过来,拔出长剑,一股浩然之气扑鼻迎面,剑身刻着两个字,名曰“龙珏”,看的他甚是激动,这种激动的、莫名的心跳加速,让他越发兴奋,拔出长剑的那一刻,如同手握蛟龙,决胜天下。
“一柄长剑平天下,西门宏玉十六手。当年,西门前辈就是凭着这柄龙珏剑闯出了西门一族的名头,如今这柄剑,该物归原主了。”
西门缺一惊,这句话他听别人说过无数遍,自己也说过无数遍,却不知道一柄长剑平天下原来是真的有一柄长剑。他拿着那柄曾经扫平天下的长剑?凝神良久,又听见时俊说:“我们时家虽然是偷盗一门,于剑术上也颇有些造诣,当年我的祖父与令祖有过一战,十六手的剑法果然高绝,令家祖输了一招。一气之下,家祖便取来了这柄龙珏,随后却不幸去世,家祖遗愿,上父不敢忘怀,苦修剑法,旨在与西门后人再有一战。终是可惜,家父也未能如愿。如今西门公子恰在此间,便由我与公子一战,了却两辈的夙愿。”
西门缺不知该喜还是该忧,祖父的遗物,终于回到了西门子弟的手中,然而纵使是西门六翁的哪一位,也没有资格再使这柄龙珏剑,因为十六手的绝技,根本没有传下来,即便有一本谱子,也没有一个看的明白。更何况在泰山脚下,自己还将十六手的剑谱弃了。他还剑入鞘,仔细又看了看龙珏剑,终于放回了石桌上。“少庄主归还宝剑,我本是该拿回去的。只是可惜,西门府上,已经没有能使这柄剑的人了。”
“什么?”时俊吃惊不小,忙追问说:“此话怎讲?”
“家祖的绝技,我辈愚钝,只解其中一二,不能理会全部真要。鄙人更是资质平庸,于剑道上毫无建树。少庄主还是暂时替我西门家保管这柄剑,终有一日,少庄主不嫌弃的话,来成都宏玉山庄,我西门缺自当与少庄主在剑法上一决高下。”
时俊没有说话,看着西门缺,又看了看龙珏,他想说让西门缺拿回去,不战也罢,又听见那个没有期限的约定,不由捏紧了手里的剑。这一战,是祖孙三代的恩与怨,时俊想就此了结,因为山庄被外人知道后,按照家规,必须搬离。
这个约定,并没有在西门缺与时俊身上应验,是多少年之后的事?兴许有二三十年?或者加起来有四五十年,时家与西门家终于有了一战,是为了武林盟主的事,两家才得以了结。
原本,时俊拿出龙珏剑,是为了试探西门缺的真假,也是为了试探西门府的虚实,但少爷将龙珏放回石桌,当真教时少庄主没有想到,笑道:“龙珏凤炽,鸿尘青釭。江湖曾有传言,龙珏是最好的宝剑,何况又是你家祖上的遗物,公子居然不动心、不想占为己有?”
西门缺没有听说过那句话,不知道除了龙珏之外还有一柄凤炽剑,甚至进入时家山庄之前,连龙珏剑也没有听说过,可他知道,如果他拿回龙珏,让如此利器重出江湖,而自己又根本不会十六手来驾驭它,那么龙珏剑的出世,对于西门来说,不仅不是一件好事,还会毁了西门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