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祈九一直跟在元归舟身后奔跑着。夜色里,他们像轻飞的燕子,在沉睡的红屋顶上跳跃着。
元归舟两天没有休息过,整个人的神经一刻不停地紧绷着;商祈九两天没有心情吃东西,刚刚才走出阴森诡秘的地下通道。他们都有些力不从心,在疾速奔跑中有些头晕目眩。
但他们都不敢停歇,不敢放慢速度。怕拖累对方。
实力超群的影卫正在搜寻商祈九。影卫忠诚于国王,只要看到商祈九,就会拼尽全力完成杀死她的指令。
他们必须借着所剩不多的夜色,远远地离开这座城市。
这座曾经欢快热闹,带给他们安全感的城市。
屋顶的瓦片,屋檐的白练,院落,枫树,商铺的旗子,远处的街道。
不多时,他们就到了城西民宅区的边界,熟练地攀上又爬下城墙,离开了他们生活了一生的槐阴王都。
大圆月季第三天,清晨,城外密林。
太阳已经升起,大圆月和暗淡的西夜十六星都已经消失,但空气仍然清冷,晨风比夜风凄寒。
商祈九终于坚持不住了。昨夜晚膳四道小菜提供的体力,已经支撑着她全速奔跑了半夜。
她渐渐放慢速度,扶着一棵已经开始变黄的梧桐树喘着气,冷汗不断从她额头滑落到下巴。元归舟也停了下来,轻喘着走向她。
他看起来比她更糟糕,像强撑着一口气不愿睡去的疲惫病人。他从来没有那么狼狈过。
他把她抱在怀里,温柔地吻上她的头发。
商祈九感觉体力慢慢恢复着。
“这里离小周城太近了,我们还不能休息,”元归舟的声音已经沙哑,“等跑过北山河,你可以睡一会。”
他把背上的包袱打开,拿出两块小白饼,道:“先吃点东西吧。”
这种白饼是经过特殊工序制作的,只要一小块就可以让人饱腹,只是味道不如人意。
商祈九听话地点点头,接过她平日里最不喜欢的白饼。
这片密林离王都不远,时常有旅人和商队经过,他们只能选择最少有人走的路。
而这些路径不常被人选择,是有原因的。树枝太密遮住了大部分的阳光,地面上满是半腐的落叶和小树枝,时常有横倒在地的粗壮树干挡住去路。
这里还是爬虫与毒蛇的家园。树叶间有飞来飞去的小黑影,翅膀扇动,发出令人不喜的声音。元归舟一路上已经随手杀死几条挡路的长蛇。
商祈九一边艰难地吞咽着白饼,一边抬头看着他。
他看上去很憔悴。束起的头发已经凌乱,落在额头耳后的几缕被汗水打湿,眼周淡淡的青黑与下巴的胡茬让他看上去与从前总是从容自若的丞相公子判若两人。
是因为她才变成这样的。
商祈九红了眼眶。
“我不喜欢你这样看着我,”元归舟已经迅速吃完小白饼,他伸手捂住商祈九的眼睛,“我也不要你说对不起。”
她的眼泪润湿了他温暖的掌心。
“归舟……”她咽下一口毫无水分的饼屑,带着哭腔道。
他把手从她眼睛上移开,抹去她的泪痕和唇角的几粒饼屑,笑道:“想说什么?”
他琥珀色的眼睛里还布着血丝,却又盈满笑意。
他知道她想说什么,但他想亲耳听她说。
他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
商祈九咽下最后一块饼干,用手背擦了嘴,轻轻抽了一下鼻子。
一片半黄的树叶落下来,在晨风中打了几个旋,落在一段枯木上。黑色的枯木是空心的,内里长了几朵红蘑菇。红蘑菇上爬着几只蚂蚁,蚂蚁好奇地看着两个风尘仆仆的人。
但他们看不见那些蚂蚁,看不见蘑菇、枯木和落叶。
他们看不见阳光,只看见光影中的对方。
“归舟,我好喜欢你。”
“我知道,”他轻轻吻上她的眼睛,“我爱你。”
太阳升到正空,又渐渐西沉。
树林慢慢变得稀疏,他们终于来到一处开阔地。一条清澈的小河出现在眼前。
北山河。
过了这条河,才真正出了王都的管辖范围,进入到槐阴国北部下属地区的辖地。
元归舟在河边停了下来,转身道:“北山河不浅,我们需要游过去,然后换上干衣服,你就可以休息一下了。”
商祈九喘着气,点了点头。
她抬手把头上已经快要滑落的银簪取了下来,重新盘了头发。她正准备把衣服整理一下以不妨碍游泳,身体却突然软了下来。
三根长长的银针映着红霞,半插进她背上。
元归舟呼吸一滞,把商祈九抱进怀里,颤抖着拔出银针。
眼泪从她睁大的眼睛里掉出来,她张着嘴,喘不过气。
三个小小的伤口很疼。
针上有毒。
他慌张地抱着身体越来越沉的她,嘴里不停地念着她的名字,却想不出任何办法。
商祈九忍着后背的剧痛,使出全身力气,向那个已经失魂落魄的人笑了一下。
然后陷入一片浓重的黑暗。
一个高大的男人缓缓从树林中走出来,俯视着坐在地上怀抱恋人的元归舟。
“还活着。”那个声音很低沉,没有一丝情感。
元归舟抱紧商祈九,抬头看向那个面无表情的杀手。他试着镇静下来,把食指轻轻放在商祈九的手腕上。
还有轻微的脉搏。
“让她把这个喝下去。”魇刀手上拿着一只清透的白瓷瓶。
夕阳的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