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间的客厅不知何时变成了公堂,昏暗的光线下,脸庞黝黑透红,身材魁梧的虬髯大汉端坐案后,身后立着一个脸白如雪的捧生,左右是一白一黑两个面无表情的男子,堂下两旁站着成排的白脸官衙,中间还趴着一个浑身染满鲜血,衣裳褴褛的女人。
“啊……啊——!”秦以清张了张嘴,倒吸了好几口冷气,最后终于控制不住地失声尖叫。
“啪!”的一声,惊堂木猛地拍在桌上,清脆的声音振聋发聩。
秦以清惊得一哆嗦,腿一软跪了下来。
不等她缓过神来,趴在堂下的女人缓缓抬起头来,那张鲜血淋漓的脸,竟然是钟月姗的!
“啊——!”秦以清吓得又是一阵惊叫,往后猛地倒退两步,跌倒在地。
脑子愈发的晕沉沉,可她却始终无法晕过去。
惊堂木又是一响,拉回了她一些神智,一道粗噶威严的声音蓦地响起:“堂下秦氏女,你可是你犯了何罪?”
秦以清循着声音抬头望去,却看不真切了,只觉得案后之人未语先有声,她顿时连心肝都颤了起来,哆嗦着苍白的嘴唇回话:“小、小女、女不知……”
“啪”的又是一声,那威严的声音又道:“那你可知你如今身在何处,又为何在此?”
“小、小女依旧、依旧不知。”秦以清哭了起来,连看都不敢看趴在地上浑身不断抽搐,伸鲜红的手要抓她的钟月姗。
这一刻,她恨不得直接晕过去。
“嗯,你也算实诚。”黑红脸的虬髯大汉摇头晃脑,指着秦以清对身旁的白脸捧书男子道:“你且给她说说这儿是哪块地界。”
书生木着脸应了声是,口气冰冷道:“这儿乃是地府,换言之,秦氏女,你已经死了。”
话音刚落。秦以清惊恐大叫:“不可能!我不过是睡了个午觉,怎么会突然就死了?!绝对不可能,我不相信!”
她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蓦地站起身来。指着虬髯大汉跟白面书生道:“你们是哪里来的神棍,竟敢装神弄鬼,我姨父可是当今圣上眼前的红人,一品卫国公大人,你们识相的就赶紧认罪。莫要再糊弄本小姐!”
声厉内荏地大吼完,她累得直喘气。
她不断告诫自己,这个世上没有鬼,眼前的一切都是骗人的,是有人趁着她睡着,故意设计了这么个圈套来吓唬她。
对,是骗人的,骗人的。
在不断的暗示下,她渐渐冷静下来,昏沉的脑袋也清醒不少。
然就在此时。趴在地上的钟月姗突地往前一扑,扑到了她脚边,血淋淋的手眼看就要抓住她的脚腕。
“以清……以清……我被你害得好惨呐,听到你的死讯,我吓得从阁楼上摔下来啊,骨头都摔碎了,头上裂开好大一道口子,好疼啊,真的好疼啊,你救救我。快救救我啊!”
那张扭曲的骇人脸庞缓缓抬起来,从她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那血糊糊的黑发间的裂口。
本已恢复几分神智的秦以清,当即被吓得哇哇大叫。跳着脚往后退。
鼻端突然嗅到一阵淡雅悠远的清香,清醒不少的脑子又变得混沌起来,眼前的钟月姗也变得愈发骇人。
秦以清瑟瑟缩成一团,闭着眼摆着手不断念叨:“我没死,我没死,这是骗人的。都是骗人的,世上根本就没有鬼神!”
可越是念叨这句话,她心里就越是害怕,若是世上没有鬼神,那她信仰的神女又算是什么?
无法用这个借口欺骗自己后,她转而念道:“我只是在做梦,我一定是在做梦,只要梦醒了就没事了,我绝对没有死。”
喃喃念着,竟然就要寻块地躺下,一副打算睡觉的架势。
见她如此自欺欺人,白面书生翻开手中比城砖还厚的大蓝本子,木着脸口气森然道:“秦氏以清,生父秦茂成,生母庄媚,于康靖三十二年,中南济州城出生,因幼年丧父,自幼与其母寄住卫国府中,万化八年秋,九月十八日,卒于房屋走水,享年十四,因生前犯下拔舌之罪,故来这阎罗殿接受拷问。”
他一边念,秦以清一边捂着耳朵嘶声大叫,只因书生所言与她身世竟是一字不差。
她再做不到自欺欺人,已死的恐惧让她猝然崩溃,涕泗横流。
因为情绪起伏过于剧烈,她的意识愈发模糊,恍恍惚惚的,连眼前的人都看不真切。
堂上,虬髯大汉与白面书生交换一个眼神,一拍惊堂木,大喝:“还不速速招来你所有的罪过!”
“我招……”秦以清目光涣散,死气沉沉吐出两个字。
半月后。
潮起潮落,涛声依旧。
卫刑站在高耸的黑色礁石上,远眺着蔚蓝的海面,思绪飘到了海的另一边——盛京。
昨日他收到了家里的来信,得知家里一切安好,只是小韶难得耐心地写了长篇大论,告诉了他许多最近盛京发生的事。
第一件,便是秦以清联合钟月姗,恶意散布谣言一事。
信中清楚写到,以清主动招认,是钟月姗煽动她借被打之事造谣,诋毁小韶名誉,损害卫国府名声,连累他们的父亲被罚俸禄半年。
卫韶率直,信上自然少不了愤慨的抱怨,还将设计秦以清招供的经过绘声绘色写了出来,只不过整件事中,最让卫刑诧异的是,秦以清的冰冷高傲竟然只是听信了所谓的神女的指示,故意装出来的。
而比这更让他诧异的是,得知真相的那一刻,他的心中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