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很丰盛,精美佳肴摆了满当当几大桌子,钟家人围坐在圆木桌旁,安若澜被坐在钟老夫人身边,大家和乐融融,气氛还算不错。
当然,若是没有钟二爷那一番略带批评不满的话,就更好了。
钟老爷膝下有四子,除了老三是妾室所生,其余都是钟老夫人生的嫡子,然而,即便是一母同胞,钟二爷与钟四爷的关系也不亲近,倒是姨娘生的钟三爷,与钟四爷关系更亲近。
饭桌上,众人都秉持着食不言寝不语的教条,安静地用膳,偌大的饭厅,只偶尔响起杯盏筷碟的轻微碰撞声。
钟二爷几次三番欲言又止,忽地开口问道:“四弟,听说你今日将澜姐儿带去了鲤鱼坞的金银楼,还道要让她打理店铺?”
一句话,让原本安静的饭厅愈发落针可闻,气氛突然转冷。
所有人都停下进食的动作,几个耐不住性子的小辈,都抬头望向钟四爷。
钟四爷不动声色,道:“都看着我作何?”
闻言,望向他的人纷纷垂下视线。
姿态优雅闲适地擦了擦嘴角,钟四爷笑问道:“二哥消息还真是灵通,就是不知,是谁告诉二哥的?”
他笑得温文尔雅,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越是这样,代表他火气越大。
安若澜默默低下头,她就知道会变成这样,所以她才不肯答应打理金银楼。
钟二爷不觉一阵心虚,他清咳一声掩饰,道:“是谁告诉我的并不重要,四弟,你年纪也不小了。怎的还这般不知轻重?你这事做的太不稳妥,澜姐儿年纪尚小,鲤鱼坞的金银楼不是小门小店,你怎能随意交由她一个孩子来打理?你若是想栽培她,钟家名下的产业那么多,你大可以选一家小店先让她试手,待日后她有了足够的经验。再让她接手不晚。”
越说底气越足。钟二爷挺直了腰杆,一拍桌子道:“总而言之,你这事做的不对。二哥是不会同意的。”
他自觉足够大方慷慨,连钟家产业都愿意让安若澜这个外人插手。
然而,话音将落,就响起一声嗤笑。
钟四爷半垂着眼帘。似笑非笑,漫不经心地问道:“那二哥觉得谁最适合打理鲤鱼坞的金银楼?”
钟二爷以为说动了弟弟。不禁心底一喜,他压抑着心底的欢喜与得意,故作沉思,随后正义凛然道:“四弟若真的想换个人管理鲤鱼坞的金银楼。月姗是个不错的人选,月姗今年就要及笄,这两年她跟着母亲学了不少。也是时候该看看学习的成果了。”
钟家祖上是挑货郎,是以做买卖起家的。到了钟老爷的曾祖父这一代,已是有些名气的富商,后来钟老爷的祖父在朝廷捐了官,钟家才慢慢转变成诗书之家,再后来,钟老爷的父亲以科举入仕,做了次辅,再来就是钟老爷,做了宰辅。
随着钟家在朝廷的位置越来越高,钟家才彻底成了达官贵人。
尽管如此,钟家人也没有忘本,到现在,钟家的后代不管是要读书考科举,还是套另觅他途,都要学习经商管理,即便是女儿家也不例外。
是以,钟家的姑娘也是盛京城出了名的精明能干,巧舌如簧。
而钟月姗,钟五小姐,就是这一辈钟家小姐中的佼佼者。
闻言,钟四爷淡淡哦了一声,挑起眉望向钟家小姐那一桌的钟月姗。
钟月姗心中一咯噔,忙起身推辞:“四叔,您别听父亲的,侄女只不过学了一些皮毛,怕是打理不好金银楼。”
心中暗道糟糕,这无妄之火怕是要烧到她身上了,不禁有些怨怪自家父亲的多嘴。
她心里对安若澜确实有所不忿,觉得被抢走了原该属于自己的东西,但四叔是个什么性子?那真真是护短到极致的!她这个苦主尚且不敢说安若澜半句不是,父亲怎能如此明目张胆地表示不喜?!
愈想愈是觉得委屈,生怕四叔会误会自己,钟月姗不禁红了眼眶,道:“四叔,侄女从未没想过……”
“好了,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钟四爷温和一笑,打断她未完的话。
钟月姗的话,让钟二爷觉得颇为没面子,他脸上青了又黑,但碍于一家老小都在场,他不便发作,就只好硬挤出一抹笑,干笑道:“月姗这丫头就是脸皮子薄,谦虚,四弟你是看着她长大的,她的性子你应该最了解。”
他还没有放弃让钟月姗打理鲤鱼坞金银楼的念头。
钟四爷这一代四兄弟,钟大爷跟钟三爷是随钟老爷从文,目前一个在吏部任推官,一个在太常寺任少卿,而钟二爷跟钟四爷都是从商,只不过后者完全不能跟前者相比。
相比起钟四爷的产业遍天下,坐拥金银山,钟二爷只能勉强维持名下产业的开支与收益平衡,一年下来根本挣不到几个银子。
钟二爷早就眼红钟四爷的财富,就等着无后体弱的弟弟一命呜呼,然后坐享渔翁之利。
也不怪钟二爷如此妄想,早先钟四爷还没有收安若澜为义女,钟老爷就说在钟家的子辈里挑一个过继给钟四爷,这个意见大家都是同意的,而在钟家晚辈中,钟月姗因为天生聪慧机灵,很有经商头脑,被认为是最有可能成为钟四爷嗣女的一个。
而钟四爷对钟月姗也确实比旁的子侄要高看一眼,倒不是说钟四爷偏疼钟月姗,他不过是偶然几次指点过她读书罢了,也不知怎的,钟府上下就传言他疼爱钟月姗了,实际上,他对钟家所有子侄都是差不多的。
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