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开着摩托车把我送到了村里的诊所。
自从开始推进新农村建设后,镇里出钱把各村的村委会的小平房全都扒了,然后建起了二层小楼。小楼内除了村委会办公外,还将各村原来的党员活动中心、小诊所等全都搬了进去。我记忆中的和平村小诊所黑暗而逼窄,一到冬天就四面透风,有时本来去看个小病,反倒被冻成了重感冒。
但是诊所的简陋,却无法掩盖小万大夫的光芒。小万大夫大名万生辉,是土生土长的赤脚医生。在和平村已经行医三十多年,就业时间比我年龄都大。他完全是自学成才,从大队的赤脚医生干起,一直到村里的诊所大夫。一般的头疼脑热对于他来说可以手到病除,他的名字不仅在和平村是神一样的存在,甚至很多镇里的人也会到这个乡村诊所请他看病。
小万大夫最高尚的品质在于他对病人说实话,能治的病,他会尽心竭力去医治,自己无法医治的病,他会让你马上去城里的大医院。其次就是他的收费真的很低廉。就拿感冒来说,他一个吊**只收20元,而且还**。这对于现在治个感冒都要花一千多元的那些黑心医院来说,小万大夫毫无疑问是村民心中的神。
我捂着脖子走进诊所。对于眼前这个明亮而且干净的诊所,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诊所占据了村委会办公楼一层的大部分面积,除了诊察室外,还包括药房、输液室。小万大夫也穿上了白大褂,而在我的记忆中,夏天他总是穿一件破了几个洞的大背心,这背心大到将他的整个屁股都盖住了,冬天则是一个破棉猴,头上戴一顶已经洗得发白的棉军帽。
“怎么搞得?再往上一点可就危险了!”
小万大夫一边给我处理伤口一边问。
“被人用砖头砸了一下。”我咬牙切齿地说道。
“下手够黑的,谁干的?”小万大夫有些惊讶的问。
“没看清。这孙子砸完就跑了。”
“所以一落黑就别去镇里。现在镇里一到晚上道边全是烧烤摊,那些小痞子撸完串喝完酒什么都干,打架斗殴都不算什么,更大的坏事他们都敢干。喝完就在道边又拉又尿,站前大街现在一到晚上到处都是一股尿骚味儿。”
“我没去镇上啊!”
“那你是在哪儿被人砸的?”
“我家门前的苞米地里………”
小万大夫的手抖了一下,纱布勒得狠了,疼得我叫了一声。
我爸在一边抽着烟说:“咱们村里现在也乱,这些日子出了多少事?我家这小子刚回来,也不知道得罪谁了,大白天被人从后面给了一砖头。”
小万大夫把伤口给我包扎好了,一边洗手一边对我爸说:“可不是嘛。这马上就要秋收,镇里那帮痞子又要到村里来偷东西了。年年村里丢苞米,还有趁天黑来割水稻的,都他妈的穷疯了。以前毛绢厂好的年头儿,看他们一个一个牛逼样儿,现在都穷得跟孔乙已似的,下乡来什么都偷。”
小万大夫是他那个年龄段的和平村村民中少有的文化人,读到了小学四年级,所以说话时经常会带出一些文学常识。
我苦笑着说:“孔乙已只偷书,可不偷苞米。”
我爸说:“弄不好真是那帮痞子下来偷苞米,正好碰上我家小子,在背后下了黑手。”然后他问我:“要不给派出所打个电话报案?”
我摇了摇头说:“不用了,反正伤的不算重,下次我小心点就是了。”
我倒不是不怕,相反我很害怕,因为我知道袭击我的那个人肯定不是偷苞米这么简单。
现在想想,他其实一直在跟着我,直到我走进苞米地,他终于找到了下手的机会。说不定最近这段日子他一直窥伺在我左右,而我居然一点都没察觉,这让我非常自责。我感觉自己原本非常强大的警觉性在辞职之后就变得迟钝起来,自暴自弃让我变成了一个庸人,甚至正在向一个废物发展。
但是我并不想报警。我知道这件事并不简单,很可能与最近我遇到的那些怪事有关。而这些事环环相扣,却又让人无法相信。我估计老邵现在看见我就头痛,如果他赶来后看到被砸破脑袋的倒霉蛋又是我,毫无疑问会加深我在他头脑里已经形成的“白痴”印象。
我决心自己解决这件事。既然对方找上门来了,我倒要和他斗一斗。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更是其乐无穷!
小万大夫洗完手,坐在椅子上和我俩聊天。聊着聊着就说到高华,他叹了一口气说:“高华人不错,就是命不好。从小就吃苦,也就这几年日子过得舒心点,结果又碰上了这事儿。”
我爸说:“可不是,这几年村里挺多事还多亏了高华。你让李书记和那帮老娘们吵架他也吵不过啊,还不得高华去一个一个给解决。”
小万大夫说:“前些日子市里来的那个什么鬼教授,硬要租诊所,我估计是给了李书记好处了。他都带人来看房子了,多亏高华给顶回去了。老孙大哥,你说镇里盖办公楼时就说了诊所让我承包,他李书记有什么权利包给别人?你看那个教授一脸草鸡相,那就不是一个好东西!还有他带的那个护士,穿成那样能是个护士吗?八成是一个‘鸡’。”
我爸嘿嘿笑道:“听说把胜利村那个破教堂给租了,这下你可以放心了。”
小万大夫说:“可不是嘛,那个破教堂荒了多少年了,前些年还闹鬼。老孙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