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则上来讲,周念现在的职位,已经不需要她再去动笔写什么小文章,她自己心里也清楚,为什么会说想写警员葬礼的文章?
因为,没有更合适的理由了。
聂琛再怎么不解与蹙眉,都改变不了周念的决心。
在靠墙的地方站了一会儿,她向已经坐在椅子上的吴姐走去,简单的表示自己的来意后,吴姐很快就应下来。
周念这次照旧没有带任何工具,就连笔都没有,索性她翻一翻手机,打开很久没用的记事本工具,两手按着键盘,先快速的打上一行字,再又快速的删掉那行字。
“这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周念听着声音没抬头,她无所谓的勾着唇角:“那可不见得。”
“把这种场所,当做取材地,很没礼貌。”
不足十五字的一句话,像一把重锤,举手时无声,落下时振聋发聩。
现如今的人多么聪明,又且习惯了这些生活特性,例如报纸上有时候除了日期,其他的都是假的,又例如,记者总爱夸大现实的在报道。
周念发现自己又犯贱了,她用力的按下电源键,瞥一眼聂琛,眼色犀利:“我还什么都没做,你就已经下了定论,聂警官到底为什么有如此偏见?”
聂琛无言作答。
然而在周念看来,这倒是种虚心默认。
她冷笑声,“如果您感到有任何不爽,可以在我写完后发作,到时候,随你怎么说。”
聂琛看周念,周念看门外的雪,看样子是快停了。
“天黑路滑,我等会让吴姐给你弄间房间。”
相比之下,聂琛这次说的理由,可比周念的正当不少。雪确实快停了,地面上慢慢坚固的,是证明它来过的痕迹。南方的雪看起来就是如此磨人,它下完雪后天气异常寒冷,第二天则会到处结冰,那才是最可怕的。
周念晚间草草吃过饭,就搬着长条板凳靠墙坐,同坐的还有位老人,她向吴姐借了纸笔,这会儿正写的断断续续。
农家葬礼不比城里豪华,没有殡仪馆,没有穿戴统一黑色的亲朋好友,只有爱人的哭泣。灵堂里空旷中透着几丝乱糟糟,就如被人随意扔在地上的烟头,它虽一眼望去是那般的数不胜数,可又很孤独现实的待在一个小片区里,任人踩踏。
夜深了,很多人都往家回,只剩下一些不愿睡去的人。
周念捏着笔,觉得手冷,写不下去,索性掏出口袋里那包许久未抽的香烟,她自己拿一根,又递一根给身边的老人。
哗嚓。
火星开始追逐着烟草在燃烧,有风吹过时,它亮到可以撑起一片暗光。
过了十点钟,周念香烟盒里的香烟只剩下三根,她晃晃脑袋,有点深沉,吴姐走过来问她要不要去休息。周念摇头,她头脑尚且清醒。
“后半夜是阿琛他们守夜,如果你有什么需要的话,和他们说就好。”看样子,吴姐是要去睡了。
周念应好,接着目送她走进卧室,接着转过头,看向棺材的旁边,聂琛和岳敬学另外两个小警员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搬个蒲团在那坐着了,那神情,像是在闲聊。
“琛哥不仁义啊,休假这么长时间,也没见找我两个玩。”年轻的小警员笑嘻嘻的和聂琛聊天。
聂琛伸手弹烟灰,他笑笑,“一年三百六五天,三百五十天都看到你,剩下的十五天就不能躲躲?”
“哈哈,要我说,就数你和岳哥两最会装,不对,你第一,岳哥还没你会装。”
一旁的岳敬学似乎不干了,他伸手就拍那警员的脑袋,“你个混小子,还敢说我坏话,胆子不小啊。”岳敬学龇龇牙,扮作凶狠。
故作凶狠中带着亲切。
“你们小声点,不要打扰我刘队睡觉。”一直沉默没说话的另一位警员突然出声,他嘟喃着嘴,似在牢骚。
剩余的三人听过后面面相觑,几秒后又一齐看向旁边的棺材。
岳敬学道声,“老刘啊,真是不好意思,哥几个吵着你了。”声音低低的,
很是歉疚。
“别,岳哥,一看你这样,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长夜漫漫,要不咱们找点消遣吧。”
“打牌怎么样?”
“行啊!掼蛋吧?打升级,两人一组。”
“琛哥和姚华,岳哥和我怎么样?”
“可我……不会打牌。”
依然是那个刚才出声提醒不要吵到老刘的警员,他的样子很是腼腆,低着头在抠腿边蒲团,眼睛时不时瞄瞄棺材。
岳敬学叹声气,再又四处看看,正好看到靠墙坐的周念。
在他眼里,那是一个奇怪的姑娘,左手食指和中指间夹着根快要燃尽的香烟,另一手拿着亮屏的手机,脚边一堆烟头,尽管现在是深夜,她也没有展现出一丝疲倦。继续打量,那姑娘似乎也有所察觉,于是扭头看向他。
“妹子,会打牌吗?”
周念其实刚才已经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这会儿被这么问,倒不觉得疑惑,她点点头。
岳敬学朝旁边聂琛靠靠,“人是你带来的,怎么不邀请过来?”
聂琛顺着扭头去看周念,四目相对,各自心有所想。他还在为下午的事,感到小尴尬,于是不想多说,谁知这下被岳敬学盯上她这个牌友。聂琛从蒲团上站起来。
他走到周念面前,“你去睡吧,很晚了。”
周念先是抬头看他一眼,随即觉得这样自己的气势有点低,索性也站了起来,她直着身子看他,“我不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