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中的断剑和八尾狐庞大的体型相比,简直和牙签没有分别,就连他整个人站在它身下,也渺小的像支胡桃夹子般可笑。
白狐眯起眼,他脑中再度传来寥寥数字无声应话:毋需多虑,阁下请便。
与此同时,仍维持着小丸子模样的白鸟踏着空气稳稳走到与巨兽平齐的高度,落坐在它肩头,单手扶住白狐脖颈一隅,气态迥异居高临下,什么也没说甚至没再看他一眼。
仿佛一片结冻的雪花,锋芒凝滞,浮光明耀——
早已下定决心尘封所有虚伪的感情,直视渴望的结果。
即便美丽的外壳剥落,罪孽染指。
还有重要的事要做,在这世界的中心。
白狐轻甩长尾,顿足打了个弯,向与大野所在背道而驰的方向绝尘而去。
独自前往寻觅森林的一路上,他再没遇见半只梦境生灵,虽然脚下的草地还是生长的很茂盛,阳光依旧温暖。
他认真感受着自己的心,琢磨每一丝细微的情绪起伏,心跳、心悸、不安、痛苦,所有能察觉到的动静变化都是独属于心的语言,他在虚心请教它:
——你知道小丸子在哪吗?
它也在尽责予以回应。
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提醒他:能感受到痛苦的方向,才有通往正确的路。
无论走多久都没关系,只要走下去总会到达什么地方,不断穿越什么地方,总会到达应去的地方。
只要不停下脚步就好,只要不放弃。
走了很久很久,雪的颜色终于出现在视野中,忽远忽近,像一片随风穿梭的迷雾。
他继续追逐着这片迷雾,没有冲动的想立刻缩短与它的距离,甚至不介意它再度消失,下定决心后,结果只有一个,早晚先迟又有什么关系。
后来,森林终于近在咫尺,和先前挟带滚滚风浪侵袭草原时的肆意冲动不同,此刻的它像是被看不见的屏障禁锢在雪花球中,阒寂无声,孑然静立。
它与草原的边界那样分明清晰,简直像刀口般平齐。一侧是无边的白雪,另一侧满目绿油春意。
直到将手伸进边界另一侧,寒冷才缓缓缠附上皮肤,好像推脱着什么般,不情不愿分来一点淡淡的凉。
踏入森林中的一刻,胸口处再度袭来一阵强烈骤痛,和当初逼得他跪倒在草地上的痛楚不相上下,与先前不同的是:这次,他能清楚的感知疼痛的根源,带着撕除结痂般轻松明了的快慰。
这片由冰雪构成的世界,在全力排斥着他的进入。他最珍视的那个人,被困在错乱的记忆中,丧失了自我。
背负着并不属于自己的过往,使用被强塞入手中的力量,她在漫天风雪中踯躅独行,唯一的念想只是从虚假剧本上复刻下的一出荒诞戏中戏。
真正的白鸟空大概也以为,承载着她的过去,被不幸的黑暗回忆吞噬包围的小丸子,一定会作出和她一样的选择。
仿佛被命运玩弄的提线木偶,带着无尽的伤痛、绝望,抢夺属于他者的人生。
为了私欲所作的挣扎,在罪恶中涅槃盛放的花。
可惜,从始至终怪物只有一个。
他的小丸子,也只有一人。
“躲到哪里去了,又在一个人哭吗。”
“总是这样……不让人省心。”
“做好被骂的觉悟啊,笨蛋。”
嘴角边挂着浅笑,喃喃低语心中所想,他在寒冷的树林间穿梭,疼痛不再是负担,反倒成了最直观可靠的指引,心口处的难受愈发剧烈难耐,就意味着离她越近。
这里还不是用血的场合。心头血的效用,是令他保持真正的清醒,给予他足以干涉、影响梦境世界的力量。
作为被推入迷局中的外来者,这是他唯一的凭仗。
早在第一滴血和天空相融时,上方广袤的蔚蓝,罩上一层轻纱般薄浅的粉雾。
属于他的时间沙漏,已经开始运转。
但愿,倾尽最后一刻求取的结局,于她而言一定侥幸圆满。
除此之外,别无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