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是蔓兰进来给他们送早饭,一种灰不溜秋,口感像馒头但比馒头粗糙的食物,昨晚他们吃的也是这个,就着凉水。
糙馍端上桌,小丸子率先抓起一个咬了一口,发现味道和昨天有些区别,甜度更高,散发着一种很好闻的味道,但她说不上来源自什么,问过大野,他想了想,回答她说:“可能是玉米。”
于是,她带着这个答案向蔓兰求证道:“这里面是不是加了玉米啊?”
蔓兰点点头,“昨天是阿妈做的,今天我做,加了些玉米面,给你们换换口味。”
“谢谢你,确实比昨天变好吃不少。”知道蔓兰特意为他们改良了伙食,丸子心怀感激的冲她一笑,嘴里嚼馍的动作也放得更带劲了。
半个拳头大小的糙馍,沉甸甸的很紧实,进了肚子饱腹感极强,蔓兰总共拿了四个过来,丸子吃一个,大野吃一个半,于是还剩下一个半。
多出来的部分肯定不能浪费,整的那个让蔓兰原样拿走,半个就……喂给球球吧?
昨晚那顿饭就没得剩,两人白天体力消耗过多,中午也没吃上东西,饿的正厉害,有肚量把盛在碗里的馍吃个精光,但球球一直眼巴巴的守在桌下望着,样子显得很可怜,他们当然不好意思吃独食,每人从嘴里省下几口,喂了它个半饱。
昨天喂球球吃东西的时候,水鳄已经不在屋内,今次当着蔓兰的面,喂一条她根本看不见的狗,好像有点奇怪。
蔓兰看不见球球却看得见食物,那喂球球的过程在她眼里,究竟会成什么样?
大野看她把半块糙馍拿进手里,猜到她要干什么,犹豫了一下,没拦着。
实话实说,他也很想知道蔓兰会给出什么反应。
小丸子蹲在地上,先用手摸摸球球的头,同它亲热一番,在此期间仰起脸悄悄观察了蔓兰一眼。
起初,她的神色里流露出些微疑惑,看不明白丸子这是在干嘛,跟着眼神忽然放亮,显然想起了那只名为球球的伴侣精灵。小丸子捕捉到她的表情变化,在最恰当的时机松开手中的糙馍,球球敏捷地伸长脑袋将它叼进嘴中。
蔓兰的身子明显僵住了,惊异地瞪大双眼,向着球球所在的方向匆忙蹲下身,将手盖在地上摸索了一通,惶惑地抬头,看看小丸子,再看看大野,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吃的,去哪了?”
丸子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有个很小的细节,她想确认一下。
球球正奋力嚼食口中的糙馍,冷不丁被丸子托住下巴,掰开上颚,还没来得嚼碎咽下肚的食物从它咧开的嘴角滚落到地上。
而后,她用堪比科学家的研究精神,指着地上残余的糙馍,向本次实验的观测对象作出提问:“你现在看得见吗?”
蔓兰看着她手指的方向,愣了片刻才回话道:“看得到,是那块糙馍,可怎么变小了……”
在她说话的功夫,球球低下脑袋把落在地上的糙馍重新吃进嘴里,连同散落的残渣一块舔得干干净净。
眼看着半块糙馍在坠落途中突然消失,又变小出现在地上,然后再度消失……蔓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他们的社会里也有一些类同魔术、障眼法的把戏,不过没什么娱乐性质,作为和神灵联络感情的表演项目之一,通常只在祭祀仪式上出现。
她看过祭司、神官大人和其他一些人的表演,虽然也很神奇,但隔得距离远,又有心理准备,谈不上有多吃惊,何况当时那个场合,每个人的主要心思都集中在向神灵祈祷上,除了好奇心过于旺盛的小孩子,和少数行为放荡的怪人,根本没谁会一直盯着献给神灵的表演细看,这样太没规矩了。
但这次,怪事就发生在她眼皮底下,还来得那么突然,除了专心致志的感到不可思议,她的脑海里再找不出别的想法。
丸子的测试并没有就此打住,她从屋角处扒拉出一块小石头,将它置放在球球绵厚卷曲的背毛上,然后问蔓兰看不看得见这块石头,蔓兰盯着她手指的位置,屏息凝神看了半天,给出否认的回答,丸子又把石头重新拿回手中,再递给蔓兰看,她看得见丸子掌中的石头,也能把它拿起来。
置换道具,重复操作步骤,不断确认提问,她轮番主导了许多类似的实验,比如让球球顶着碗,让球球叼回被抛出的树枝,等等等等……
结果没有什么不同。
至此,她大概弄清了球球的不可视,有哪些简单、复杂的特点。
它可以和外界的任何事物产生正常的互动,不会像真正的幽灵那样从什么东西中穿透过去,也不会使被它带起的物体在外人眼中呈现出仿佛漂浮在空中的状态。
和它产生直接联系的东西会随着它一起在外人眼中彻底‘消失’,当它松开或者说失去和那件东西的联系时,其他人就又可以正常的看到那样东西,并碰触到它。
换句话说,球球无法被人看到,似乎不是它的问题,而是那些看不到它的人,自发性屏蔽了同它有关的一切认知。
丸子只能模糊意识到这点,抓不准要害,想不通其中的道理:到底是因为球球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他们才看不到它,还是他们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所以看不到球球?
大野虽然没有直接参与进小丸子的实验,但他的表情也从一开始的纯粹好奇,慢慢过渡向严肃、认真,随着环绕在球球身上展开的测试,陷入和丸子同根同源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