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细致、全面的思考,小丸子断续、跳跃而认真地把自己所知范围内,有关换身异梦的事实经过,原样告诉了大野。
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了白鸟空做的一些,无论看似还是实则,都对她不利不义的举动。
话讲得差不多了,在大野正式作出回应前,她放空眼神,忽然将重点重新拉回失忆当天,以白鸟空的视角参与、目睹的,在楼梯口上发生的一幕,“我不记得有关自己的事,所以无法得知当时为什么会阻止藤木见到白鸟。在白鸟的回忆里,她认为,当时的我感到很害怕,可如果真是那样,不应该更希望有其他人在场吗。”
几秒沉默过后,大野终于开口接话:“……你害怕白鸟?”
对于这个问题,丸子没有给出是或否那样明确清晰的答复,“今年春假,她和我大吵了一架,还弄伤了我……当然,那时的我应该并不清楚她为什么会这么做,受到惊吓也很正常,大概会觉得白鸟疯了吧。吵架对白鸟来说算是一种宣泄,她确实有讨厌我的理由……弄伤我的目的之前也说过了,取我的血交予野干,是实施换身的必要步骤之一。”
听完这些话,大野将双手按在桌上,过了半晌,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她真的,那么做了?”
“嗯。”
白鸟空试图夺取丸子人生的既定事实,他早已了解,并在一定程度上,尽量从客观角度接受藏于事件背后的内因、隐情——坦白说,这够困难的了,几乎就是极限。
要他发自内心地包容、体谅一个伤害自己最珍视、在乎之人的家伙,根本不可能,他又不是什么以身喂虎的大圣人。
不强调提起,不深思细想便罢了,一但谈论到,直面时,他怎么可能不在乎害惨丸子的罪魁祸首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人从来都是矛盾的。在梦中一步步解开白鸟的心结,触摸她的伤疤时,所产生的悲悯之情,确实并非做戏。
这就像是对刑犯的同情,哀其不幸,对造成他误入歧途的前因表示遗憾,但这并不等于完全站在罪犯身边,为他着想,替他考虑。
在此基础上,得知身为施害者的一方居然还有脸讨厌受害者……他只觉得不可理喻的荒谬。不管这个所谓‘讨厌’的程度是深是浅,因何而起,都显得那样触目扎眼。
“她为什么会讨厌你,你们……不是朋友吗?”
当大野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放在桌上的手,不自觉地像鹰爪一样勾起,再握拳攥紧,微微发颤。
“就算是朋友,也会有无法相互理解的时候。”丸子平静地回完话,目光落在那双手上,跟着放沉声线,“大野,你在生气吗?”
“……”并不擅长撒谎的他,没有作出否认。
一直在努力克制心中不断翻涌的怒意,从深入谈话开始到现在,保持客观、冷静的觉悟已经消磨殆尽,为了不形于色,他只能将视线牢牢钉死在桌面边沿,尽量避免开口说话,以免真实情绪暴露于声线。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生气。
小丸子比任何人都清楚白鸟做了些什么,如果她都不觉得生气,对一切只有如此局限、片面了解的他,又有什么资格生气?
可是,真的……无法平静下来。
无论在学校里还是学校外,他看到的小丸子永远活泼、开朗,满面笑容没心没肺。
直到被人弄成失忆,设计到迷梦中,差点变成世上另一个人。
如果白鸟的愿望悄无声息的实现了,倘若他也毫不知情,真正的小丸子,真正的她被不幸的命运吞噬掉,也能独自笑着面对彻底错位的人生吗?
与其说他在生白鸟或者其他任何人、任何事的气,倒不如说,恼的是自己。
为什么没能更早、更及时的察觉到发生在小丸子身上的一切。
等到她失忆了,以此为契机才鼓起勇气正视心意,真正站到她身侧,而不单只是远远的看着,浅浅的念着,徒劳无功的徘徊着。
他甚至感到后怕。
如果当初他没有和小玉一起,恰好在第一时间出现在医务室门口。
小丸子没有将他视为特别的人,他也始终没有迈开所谓的‘第一步’。
会有别的什么人代替他进入梦中吗?
他不是担心会被什么人取代,与之恰恰相反,他希望能有这样一个人,不然小丸子该怎么办?
万一没有自己,也没有别人帮她,只剩下小丸子一个,该怎么办。
还好这只是不会成真的假设,有他在这里,在她身边。
所有思路、情绪并在一块,兜兜转转,绕回原地。
比起谈话前,他对同梦境有关的前情后故确实加深了不少了解。
可惜,好像没提供上什么有益的帮助,反而让人更想叹气了。
他怅然地摇摇头,对上丸子投注已久的瞩目,无奈蹙紧眉头,站起身,“果然我知道这些也没什么用,反而会给你造成困扰吧。”
丸子跟着离座起身,斩钉截铁地反驳道:“谁说的,才没有那回事。和大野聊完这些,心里的感觉轻松了很多,我可没觉得你问得多余,说谢谢都来不及呢。”
她讲这话时,拿出了十二万分的真诚殷切,生怕他以为自己方才的问话是在强她所难。
说这丫头没心没肺吧,讨巧卖乖的本事又属一流,贴心话说起来一套套的,看着、听着还都不显假。这个性子若是安在男生身上,再配得一副耐看皮囊,迟早混成少女杀手,万花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