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的视野比待在地面时宽阔不少,非常适合闲杂人等置身事外搁那旁观,虽然爬架的最高点也就勉强够到大熊的肚皮。
其实校舍后方的小操场上总共也没剩几个人。不算羽生他们,只有六男五女,东奔西顾,零零散散。
熊追人追得很讲究,先吃谁后吃谁,自有一套不肯打乱的用餐顺序。
每次都是心无旁骛的逮着一个特定的同学猛追,期间就算其他学生再怎么唾手可及,也不见它下爪,坚持舍近取远。
羽生、相叶、村松是所剩无几的二班同学中唯三保持镇定的人,他们特别平静地聚在一块,就差手里没捧着把瓜子磕磕,麻木不仁地看着大熊从他们身边来回路过,撵赶那些不死心的在逃者。
当然,无人幸免。
直到大熊捉住良井希时,相叶才起了些反应,冲那边拉大嗓门喊了一句:“希子别怕!让它吃!没事的!——”
良井希可能听见了可能没听见,满脸绝望的闭上双眼,被拎着脚倒提起来,直入熊口,那场面有点像名为“吞剑”的魔术表演。
下一个被抓的是孩子王小西卫,当熊冲他奔来时,这家伙只象征性地跑了几步,就停下来,叉腰站在原地,扬起脑袋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被捏起来塞入口中前,他对着身下黑洞洞的嗓子眼挥拳踢脚,破口大骂,下落的一瞬还对内高喊了声三字的人名。
不远处的村松笑着看完这一幕,打趣道:“看来咱们班长先遇的难。”
相叶也跟着笑,就是声音有点抖,末了放轻咬字,喃喃念了句:“再下一个,就到我了。”
大熊又轻松生吞了一个拼命绕着圈跑,企图把它转晕,却先把自己转得找不着北的男生。然后便调头冲观光团三人组赶了过来。
在它正式到达前,相叶看看村松,又看看羽生,咬着下唇冲他们挥挥手,临到最后,一个字也没说。
熊把她从地上拽起来,跟采蘑菇似的,“啊呜”一口吞了下去,毫无停顿地跑开,奔向下一个目标。
在远处吃了几个男生女生,它又跑了回来,这次是冲着村松来的。
村松装模作样地长叹了口气——其实也是为了掩盖心底那点切实存在的紧张。他被熊斜丢进嘴里,像在吃一把花生豆。
三人组至此只余下一名光杆司令,没人陪的羽生并未停留在原地,不甘寂寞地穿越了大半个小操场,来到大野、小丸子所在的攀爬架下。
俩人在上头看下面发生的事,看得一清二楚,知道羽生等人面对被吃一事时,心态放得很平常,用不着他们操心。
大野相信:一切正如羽生在教室里说过的那样,最后一定会没事的。反正是被布做的大熊吃掉,和装进袋子里有什么区别呢。
羽生爬上攀爬架坐到丸子身边时,大熊正在小操场尽头的围栏处,悠悠捉起最后一个除羽生外的二班成员。
终于,轮到他进袋子了。
大野想讲点什么,一时却寻不到合适的说词,毕竟现实生活中很少有机会遇到一个人即将被巨大的移动布偶吃掉,这种场合下该说什么:祝他好运,或者道别?好像都不大对劲。
而小丸子,只是将脸面朝大熊所在的方向定住,两只手交叠着压在膝头。
羽生和她一起望向大熊,它完成了倒数第二次吞咽,正慢慢转过身,慢慢走向爬架。
在很近很近的距离上,它俯视着坐在顶端的三人,甚至没有抬起爪子,直接张大熊嘴,向羽生所在的方向将脸压下。
被罩入熊口前的最后一刻,他面朝大野、小丸子,露出温柔的笑容,留下一句意味不明的“加油。”
熊的个头好像比他们最初看到的更高,肚子也变得更大。
偌大的校园,终于只剩下他们,和这只会动的娃娃。
它慢慢向丸子伸出爪子,第一次为了求食以外的原因张口。
沙哑的嗓音,毫无情感起伏的口吻,模糊到几乎难以听辨的字词,组合在一起:
“我。”
“吃。”
“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