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白起在家仅休养了五天,伤风咳疾就已痊愈。他原想上朝参与廷议,但秦王嬴稷仍令他在家歇息,务必歇满一个月。白起对此倒也觉得称心满意,他天天在家中和婷婷做各种乐趣事,生活无比悠闲和美。
同僚魏冉和蒙骜偶尔会来武安君府,将秦军在赵国的战况告知白起。
这天两人又登门,白起夫妇招待他们在大厅中用茶。
魏冉道:“此次赵国大将廉颇没出战,赵王派了国尉赵奢援救阏与。”
婷婷一听到这句话,瘦弱的娇躯冷不丁哆嗦了一下,旁边的白起连忙搂住她的纤腰。
魏冉知道婷婷在想什么,遂直说道:“俗语云:上阵不离父子兵。我们秦国是胡伤、胡杺父子齐上阵,赵国的主帅赵奢也带着他的长子赵括一同上阵了。”
婷婷脸庞稍垂,两道淡淡细眉深深蹙着,灵动的乌眸泪光流转。
白起将婷婷搂得更紧,另一只手递来一杯温热的蜜茶,柔声低语道:“婷婷,先喝杯茶。”
婷婷不说话,双手接了陶杯,静静的、慢慢的啜饮。
魏冉笑了一笑,缓和气氛,道:“小仙女,你这会儿也不用太忧虑。据探子回报,那赵奢领着大军刚离开邯郸三十里,便就地安营垒壁,不再前进了,所以他们这一路兵马未必会与我军交锋。”
婷婷兀自静默,愁眉不展。
白起道:“不对,赵奢既然奉命援救阏与,那就不可能故意避战。赵军、赵将之勇,不逊于秦军、秦将。”
魏冉笑道:“还有一种可能,便是赵奢的军队此行只为拱卫邯郸,而赵王打算以议和之法来解阏与之围。”
白起微微点头,冷静的道:“穰侯所言也是道理。不过依属下之见,不管赵国君臣如何谋算,我军只须全力攻克阏与,并占领周边高地,凭借地利,进可攻、退可守,即是将局面掌控于自己手中。”
蒙骜眼中充满了崇仰之色,抱拳道:“武安君远在战场千里之外,犹能高妙部署,属下万分佩服!”
白起平静的道:“我阅览过三晋的地形图,所以能大致推想出在阏与那里该如何用兵。然而推想终究只是推想,并非身临其境的实战,你不必笃信。”
蒙骜谦逊道:“属下谨记武安君的教诲。”
魏冉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脑中思虑:“也不知胡伤会怎么打这场仗……”
近午时,白起夫妇留魏冉和蒙骜用午膳,魏冉、蒙骜欣然答应。
西门扉、西门禺两兄弟烹制了烧蹄髈、酱鸭、蒸鹅、烤羊排等丰盛菜肴,侍女们奉上陈年米酒,魏冉和蒙骜吃饱喝足,很是受用。
婷婷心事沉重,以致食欲不佳,因此进膳甚少。白起瞧在眼里,一颗心亦是跟着不踏实,也没怎么吃菜。
午后,魏冉、蒙骜告辞,白起搂着婷婷进卧房歇午。
婷婷刚躺下,双眼就泪如泉涌。
白起又是怜惜、又是焦急,忙伸手为她擦拭泪水。他绞尽脑汁,盼望着能想出几句妙语来宽慰爱妻,但苦思良久,偏是措辞不能,内心不胜沉痛。
婷婷流泪不止,颤声道:“老白,我心中好生难过,我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才对……”
白起紧紧拥抱住婷婷,大手拍抚她玉瘦的肩背,低声道:“婷婷莫怕,有我在,有我在……”
婷婷钻在白起怀里啜泣道:“我是秦国人,秦军将士都像是我的兄弟乡亲,胡将军是我们的朋友,阿杺是个好孩子,我教过他武功的,他很聪明、很开朗、很有礼貌……我希望大家能得胜归来啊……可是这次赵军输了的话,阿括……阿括他恐怕会不好啊……我了解阿括的为人,他是个忠肝义胆的孩子,他在战场上一定会血战到底……我实在不愿意阿括出事……”
白起胸口的衣服已被婷婷的泪水洇湿一大片,丝丝凉潮渗透衣料,沾在白起胸膛上,令白起的心腑痛上加痛、痛苦之极,仿佛割裂撕碎了一般!
白起始终想不出什么“道理”来安慰婷婷,而他也明白,有些难题本是无法用“道理”化解的。他所能做的,唯有牢牢的抱着婷婷、温存亲吻婷婷的青丝,低语道:“婷婷,有我在,我永远陪着你。”
日西时分,白起到厨房烹调晚膳。
婷婷似乎是流够了泪水,此时乌眸内、雪颊上不再有泪影,只安安静静的站在白起身畔。
白起生怕婷婷仍是胃口不佳、食欲不振,于是也不做别的菜品,单制了一道“酸笋肚丝儿汤”。
酸笋是家中腌的,切成小片。猪肚丝用葱姜水浸泡过,去除了腥味,然后切得细细的。除这两样主料之外,汤中还加了小段竹荪、滇地野菌,调味用盐、猪油、葱姜末、椒粉。整道汤菜味道酸麻咸鲜,既开胃、又滋补。
婷婷果然喜爱这道汤,一口气吃了很多。
白起递给她一杯蜂蜜水,俊气逼人、温和引人的笑道:“婷婷记得么?我们第一回相遇,你正是在酒馆吃了一碗猪肚丝儿汤,你吃得胃疼,我就凑上来为你捏虎口,治好了你的胃疼。那一天,我带着你来到了我家,我又亲自为你做了竹荪汤、蜂蜜水。”
婷婷抿了口蜂蜜水,幽幽莞尔道:“我记得这些事。我与老白之间的每一件事,我都记得。”
白起笑着握住婷婷一手,道:“恩,不管过去、现在、将来发生什么,我都会守着婷婷,全心全意的照顾婷婷。”
婷婷点一点头,笑容愈甜美,道:“我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