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脚的玻璃杯被掷在地上,啪地摔成了四分五裂。顾少洹轻舔去嘴唇上残留的红酒余香,看着自己白衬衫沾染的红色酒渍,眼中微闪过不悦。抬眸带着警告与敌意看了沈月心一眼。沈月心扬头傲然看了顾少洹一眼,丝毫不畏惧,轻哼一声,不顾在场宾客的眼光,踩着高跟鞋又哒哒地朝女伴那走去。
只是这遍地的碎玻璃茬,和淌在地上的酒水沈月心并未在意,一个趾高气昂,就不小心踩滑了脚,顺着光滑的地板就往后摔了下去。在场的女客有不少也是名媛闺秀,对沈月心的言辞举止多半是抱有微词的,只奈何她有沈家和何老板做靠山,不敢造次。其实心中早已是想看着她出洋相了呢。
顾少洹原本也只是冷眼相看,却猛地瞥见那地上的玻璃碴,什么也没多想,一个大步跨了过去,一个侧翻挡在了沈月心身后。沈月心落在了顾少洹坚实的臂膀中,女客们唏嘘了几声,虚情假意地凑过去装作热心地样子问有没有事。沈月心显然还是未从惊讶中反应过来,怔然起身弯下腰理了理裙子,蹦跶着穿好自己飞掉的白色高跟鞋。女伴忙拉过她的手,暗问着她怎么回事。
顾少洹痛得咧开嘴,只是并未出声,而是看向自己被半块玻璃杯碎片扎下的手臂,咬着嘴唇闭上了眼,额头早已冒出冷汗。顾少洹忍着痛将刺在血肉中的碎片拔了出来,血涓涓地流出,印湿了白色的衣袖,一片殷红。围在一堆的人往后退了两步,手轻掩着鼻子,略微有些嫌弃。
沈月心见状,忙挣开女伴的手,拉过顾少洹的手臂,歉疚似地蹲下了身。见顾少洹冷淡地神色,嗫嚅着道:“你受伤了,我带你包扎一下。”
顾少洹看了自己的伤口,摇了摇头:“我房间里有急用的小药箱,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不用劳烦沈小姐。”
沈月心有些失落地哦了一声,愧疚地低声道:“那你什么时候离开宁州请一定要托人转告我,我得送你一程,认真地赔个罪才是。”
了吧。”顾少洹推开沈月心的手,胳膊上托着西装,扯了扯白衬衫上的领结,因为泼了红酒的缘故,衣服贴在身上,使得身材尽显。顾少洹无视投过来的如狼似虎的女性目光,径直朝厅外走了出去。
回到房间时,才发现明德已经穿好睡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了。顾少洹紧锁着眉反锁上了门,明德抬头一看,未注意自家少爷有什么异常,依旧乐呵呵地翻着报纸,说着今天的新闻是如何的有意思。
顾少洹脱去湿了的衣裳,将西装甩在床上,光着脚走到柜子旁拉出了药箱。顾少洹看着里面齐全的药用品松了口气,凭借着自己在医书上看到的包扎方式给自己照顾起伤口来。明德低头看着报纸浑然不觉,见顾少洹这般沉静,这才想起什么,又翻了一页报纸道:“我见过叶宛蓉了。”
顾少洹如鹰的目光闪了一下,静静听着明德往下说。
“她过得确实很不好……怎么说呢,人都已变了一个样子,若不是我找到的房东太太说她就是房客,我还不信呢。”
顾少洹轻轻给自己的纱布打了个结,光着膀子用带有磁性的冷漠声音打断明德道:“你不必再说了,我知道她在骗我就好。”
明德放下报纸刚想答话,见顾少洹光着膀子的样子吓得瞬间腾地站了起来,指着他惊愕道:“你这个人怎么不穿衣服呀!”
顾少洹冷看了明德一眼,满不在乎道:“咱俩哥们十几年了,我什么你没见过,大惊小怪!”
明德嗅了嗅空气中的脂粉味,是少洹进屋后才有的,又见少洹掉在地板上的白衬衫上有红色酒渍,便不怀好意地朝少洹窃笑了两声。顾少洹觉得这笑意寒碜的瘆人,忙解释道:“今个儿的酒会是何老板邀我去的,天地良心,你可别瞎猜什么。”
明德耸了耸肩:“我可什么都没说。”
顾少洹轻叹了口气,从柜子里挑出件干净地衣服换上,心不在焉地看着明德:“我今天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你说……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了?”
“能出什么事?梁家大势已去,这笔生意你不谈白不谈,想那样多做什么?”明德又拾起报纸,坐下翘着二郎腿悠闲地说道。
顾少洹不安地嗯了一声,面上虽看似平静,心里却不自觉地担忧起梁家的安危来。
没有风声呢喃的夜里,宁州城显得格外地宁静。顾少洹半夜身子烧得慌,头痛得几欲炸裂,想是晚上冲了个凉水澡,伤口又发炎了,这才发了烧。
现实的线牵引着顾少洹往梦中悠悠荡荡地走近,顾少洹在朦胧中看见梁采薇正坐在自己的床头,托着腮含着笑,目光柔和宁静,看着他笑而不语。
他说采薇,你怎么会在这里。
采薇忽而变了神色,泪水不可自抑,哭得像个孩子。她扑向自己的怀里,抽噎着道,顾少洹,你快回来吧。
他吓得急忙拥住了她,猛地从梦中惊醒。顾少洹尚还未从梦中缓过神来,坐在床上懵了好久,才恍惚想起来这是在宁州城。由于发烧,顾少洹的整个身子都是软绵绵的,他再一次无力地躺下,再一次闭上眼渴望入睡,期待着在梦中还能在见采薇一面。
可是一夜过去了,他睡得安稳平静,醒来时烧也退了,可却未能再见采薇一面。
只是她颤抖着的哭泣声顾少洹总是能不自觉地想起,心里止不住地发慌,那句你快回来吧,在他脑中不停地喃喃着。如鬼魅般夹杂着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