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大姐。”沈恭卿听话地坐下,从善如流地改口。“不过殿下此次前来,也并非完全是为了阎姑娘,殿下他也是放心不下大姐和小公主。”怕沈梦璐对景轩不满,沈恭卿赶紧替他辩解。
沈梦璐勾唇笑笑,“你不用解释,大姐都明白!”景轩的心事,沈梦璐岂有不明白的道理。沈梦璐并不会因为景轩亲近阎轻络而生气。
“你与景轩相处得倒是不错。”沈梦璐和沈恭卿拉起了家常。
沈恭卿腼腆地笑笑。“殿下能不计前嫌,信任恭儿,是恭儿的福气。”他与景轩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吧!其实刚开始在番族与景轩碰上的时候,沈恭卿与他也有过一些冲突。
说到底,沈家遭到巨变,沈恭卿从一个富家少爷沦落成一个在军队摸爬滚打的少年,都是因景轩落水事件而起。沈恭卿虽对景轩落水的内幕了解得那么透彻,可也明白自己是遭人算计了,一开始对景轩难免存在几分敌意,也没少借故挑衅景轩。
反倒是景轩顾及沈恭卿是沈梦璐的亲弟弟,倒是对他再三容忍。一开始沈恭卿以为景轩的退让是因为心虚,于是一次又一次地变本加厉,直到后来景轩忍无可忍,于是便提出比剑泯恩仇。
沈恭卿在边关跟着谢长安学武也有近一年时间,已然从脑满肥肠的纨绔子弟,变成了一个肌肉结实的精壮少年。虽算不上武艺高超,可面对景轩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白面书生,沈恭卿还是有几分自信。
然而比剑的结果却大大出乎沈恭卿的预料。沈恭卿所处的环境使然,举刀用剑都是以蛮力为主,并无太多精妙技巧,可景轩有风影这样的武林高手精心传授,一招一式都是看似平淡无奇却暗藏玄机的。沈恭卿负隅顽抗,最终还是败在了景轩手下。
说好了比剑泯恩仇,沈恭卿倒也是学得了爽快的脾气,从此便不再故意针对景轩,不过却也并无同景轩太过亲近。
促使二人成为生死至交,是在景轩平定番族朝臣的时候,景轩小小年纪就有帝皇风范,用他的才智肚量征服了番族那些顽固的臣子,这才让沈恭卿对他有了改观,对他有了几分真心实意的敬佩和臣服。
后来景轩遭遇番族刺客行刺的时候,沈恭卿挺身而出,出手相救,这才使得二人成了至交好友。
“你很勇敢,也很出色,比我期望得更为优秀!”听沈恭卿说完,沈梦璐感慨不已。
沈恭卿初到边关时,吃苦受难那阵子,因为水土不服而持续高烧的时候,沈梦璐也曾怀疑过自己执意将沈恭卿送去充军,是不是太过残忍,可现在看着沈恭卿如此挺拔卓然,沈梦璐这才安心了许多。
“恭儿,你怪大姐吗?”沈梦璐静静地望着沈恭卿。
沈恭卿抿唇沉默了一会儿,“大姐要听实话吗?”
“当然!”沈梦璐不假思索地回答。她既然问了,自然是想听听沈恭卿的真心话。
沈恭卿用力呼了口气,轻轻点了点头,老实地回答。“怪!我曾经怪过大姐,也恨过大姐。”
这是沈恭卿的真心话。从沈恭卿离开京城的那一刻,他就开始怪沈梦璐了。从京城前往边关,那样遥远的路途,全是沈恭卿一步一步靠自己的双腿走完的。
沈恭卿到底是个从小养尊处优没有吃过苦的孩子,不过从沈府走到京城门口这样的距离,就足以让他气喘吁吁,汗如雨下,双腿虚软,更何况后面那一路的风餐露宿。
沈恭卿一路走,一路泪,一路的怨恨。恨沈梦璐太绝情,太狠心,这样的艰苦的充军,简直是生不如死,好不如断一条手臂来得轻松自在。
好不容易徒步抵达番族,沈恭卿却又因为水土不服高烧不断,差一点就熬不过去,那时候,沈恭卿曾想过,他若是这样死了,他做鬼也要回来找沈梦璐报仇。
可最后,沈恭卿没死,他挺过去了。身体刚刚恢复没多久,谢长安便开始指使他做这个干那个,那些老兵也经常倚老卖老,将脏活累活都推给沈恭卿做。那个时候,沈恭卿对沈梦璐的恨意更是燃烧得无比旺盛。
沈梦璐在江北治瘟疫有功,被加封为沈惠人的时候,谢长安特意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沈恭卿,原以为沈恭卿为因此而骄傲,可以以此来激烈沈恭卿。可谁知道,沈梦璐的荣耀,给沈恭卿带来的却不是激励,而是折磨。
刚开始学武的沈恭卿因为动作不规范,或者使不好刀剑,总是遭到众人的嘲笑。得知沈恭卿和沈梦璐的关系后,众人便经常拿沈梦璐的成就来抨击沈恭卿的不足。那段时间,沈梦璐的名字几乎成了沈恭卿的噩梦。沈恭卿对沈梦璐的憎恶也达到了顶峰。
沈恭卿这话在沈梦璐的预料之中,沈梦璐微微有些自嘲。“你怪我是应该的,你恨我也是对的。我害你吃了这样多的苦,还害你失去了你的母亲。”
沈恭卿的生母柳如芸在入狱后得了疯病,最终却也没有逃过被砍头的命运。当初谢沈恭卿在谢长安面前长跪不起,只求回京城见他母亲最后一面,可随着谢长安被污蔑收监,最终到了沈默和柳如芸被秋后处斩的时候,沈恭卿也没能实现愿望。
沈梦璐虽然从未对任何人提及过这些,可是每每想起柳如芸苦苦哀求自己的画面,沈梦璐一颗心总是空落落地痛。
柳如芸其实并没有疯,由始至终都没有疯,她只是装疯,只是想借此来躲过被砍头的命运,借此来等待自己儿子归来,再见他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