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头林木格外茂密葱茏,距离文刀想要查看的对面山头也恰到好处,在望远镜之内一览无遗,在肉眼之外,谁也发现不了自己。
昨日看到的疑似巨贼张献忠、罗汝才,两顶歇息的大帐篷,果然紧挨着驻扎在山头上的一处绝壁下。
帐篷外,散落着几个歪歪扭扭拄着刀枪打瞌睡的贼众,看样子是放哨的。
此刻的日头已经升上树梢,大部分流贼还保留着做农民时的习惯,早早爬起来,三三两两地一边望着远山和日头发呆,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收拾着自己的破烂,等着各自匪首的招呼。
山谷下,慢慢升起几处令人精神一振的炊烟。
看见竟有炊烟升起,文刀也是颇感诧异,望远镜往山谷下转了转,希望能看到一些他想看到的正常东西,比如粮食,米面……
作为大帅的义子,李定国也有自己的一个小窝棚,虽然比不得大帅的帐篷,但总好过露宿山野。
不过,他这一夜却没有怎么睡好。
自从重新起兵以来,跟着大帅从谷城一路反出来,争论的声音就一直没有消停过。前番接受了朝廷督师杨嗣昌招安,好歹修生养息了一番,好不容易又积攒了一些家当和士气,他是真的不想再走回头路重新杀回川蜀之地。
川蜀之地,不仅山高路险,易守难攻,而且还有一个他们始终都战而不胜的勇将——秦良玉。
“那个恶婆娘,加上几个儿子,怎就成了我这一路义军的死对头呢?”
李定国捏着拳头走出窝棚,目光不由得就投向了山外的郧阳城方向,一股恶气,忍不住喷出鼻翼。
“闯王,闯王,都是以命相搏的十三家,凭什么这些年父王就得对你一让再让!”
这次再度起兵,其实是他们三家暗中串通好了的。
但是,在各自的进攻方向上,闯王一支,却把最好的位置,也是最肥美的荆襄之地,留给了自己,而把最难啃的川蜀之地又给了他们。
前几日合兵一处,几路人马挤在郧阳府巴掌大的地方,几乎抢光了一切,那闯王却依旧还赖在县城之中,却把他们赶向了这通往蜀地的荒山野岭之外。
娘的,还好曹操到底是曹操,识得出好坏利弊,更晓得那闯王打得是什么心思,这一出城来,便又与父王暗暗兵合一处。只是这天煞的罗汝才,不仅天生好女人,而且实在是血腥气太盛,也不怕雷劈!
就在昨夜,听说他又将几个从城里抢来的士绅貌美妻妾折磨致死,最后因玩不到手,竟然含恨扒光了衣裳直接扔到了山野喂狗。
真是他娘的什么世道?
李定国感觉胸中郁郁,却又无处发泄,不由得瞪着四周懒洋洋的贼众张嘴骂道:
“直娘贼,昨日前哨说有漏网官军被堵在这山里,昨夜天黑也就罢了,今日一大早起来,为何还不跟着探马去搜山?”
骂完,也不管贼众反应,扯开步子便漫无目的地往一个山头走去。
他的几个亲兵见状,赶紧抓住刀把跟了上去。
看到李定国径直照着自己这边一路走过来,文刀猝不及防,急忙从炊烟袅袅的山谷下撤回望远镜,四下张望一番,发现怎么动作都已经躲不开迎面而来的视线,只好身子往草堆里缩了缩,希望一身跨时代的野战服能藏住自己。
可惜事与愿违,来人偏偏任何地方不去,一踏上山头,正好不偏不倚地停在了自己藏身的这处草堆前,然后大手往裤裆里一摸,文刀顿时明白过来,纠结半秒,随即探手将一把沙土撒了出去。
妈的,反正又不是打鬼子,搞狙杀,非得忍着被人当头尿一泡好取大义。在这里,犯不着。
紧接着,文刀便平端着咆哮者,支起半个身子,在枯草丛中半蹲了起来。
李定国一惊,一把抽出自己的腰刀,一双凌厉的眸子凝注在文刀脸上,神情渐渐淡定下来,嘴里便出声喝道:
“你是何人,看着不似官兵,且起来说话!”
文刀想了想,随即缓缓起身,尽量动作舒缓地指了指自己一头短发,嘴里温言笑道:
“我也是汉人,不过是刚刚从海外而归的一个汉人,无意间来到此地,迷路了,所以大家都别紧张,我没有恶意。”
“汉家儿郎?”
李定国哼了一声,玩味地打量着文刀,随即抬手制止了几个亲兵上前的动作,冷冷道:
“我听说同样的千里之外的海上,有很多倭人海盗,他们长得可跟咱们汉家儿郎没什么两样,你不要骗我!”
说着,李定国便毫不掩饰地将目光锁定在文刀一身奇异的装束之上,尤其是咆哮者。
文刀笑了,这是一个有见识的小土匪头子。
嗯,倒是少见。就冲他能说出倭寇二字,待会儿若是说翻脸了,到底还用手枪打不打他呢?
原来,文刀之所以敢在此刻站出来,与这些流贼面对面。最大的倚仗,还是自己已经有了可以随时保命的手段。
若是昨晚没有时空之锁的出现,他此刻肯定是要跟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土匪,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现在嘛,他不仅不用再像此前那样远远躲闪,甚至高兴的话,戏耍一下他们也是可以的。
见文刀突然盯着自己不说话了,脸上还似笑非笑着,李定国心里一跳,急忙招招手,示意亲兵团团围上来,然后举刀喝道:
“你是倭人,莫不是包藏祸心前来刺探我汉家天下的?快说,你到底是谁!”
“我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