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在酒楼里摆喜宴的并不多,大多的还是在自家屋前平坦的小院里摆几桌酒席,请亲朋好友来吃一顿。
可叶世宏家的经济条件可以说极差,若是跟着他回老家举办婚宴,恐怕女儿会受委屈。为人父母,总归是希望女儿能够体体面面出嫁,于是自掏腰包,在当时还算气派的酒楼里摆了六桌宴席。
上一世,叶励出生后不久,她就已经与叶世宏无话可说,起初还只是分房睡,到了后来,叶世宏越来越不着家,俞锦绣想要见他一面,都是难事。
现在回想,她已许久没有见到这上一世的枕边人。
眼下即将与他见面,俞锦绣并不恐惧,心中弥漫着的,只有深深的厌恶。
酒楼的布置并没有因为今天是俞家与叶家的大日子而有什么改变,倒是到来的宾客,各个盛装打扮,笑意盎然。一路走来,俞锦绣看到了太多属于过去的面孔,那些笑容大多真挚无华,却是她回忆了半生的。
“锦绣,你今天真美!”远处蹦蹦跳跳来了两个年轻的少女,詹妮紧紧握住了俞锦绣的手,说话却没个正行,“我要是世宏啊,一定要把这媳妇儿藏在家里,不让你出来!那么好看的老婆,被人多看了一眼都是吃亏呢。”
当年国外的文学作品刚刚流入这小城市中,詹妮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弄了几本过来,指着书里那个叫“jenny”的公主说这就是自己,往后她也要去国外生活。俞锦绣只是笑话她崇洋媚外,不想多年之后,她真的出国了,一走就是几十年。
眼下看着依旧年轻的詹妮,俞锦绣又惊又喜。
“詹妮,你还那么瘦,真好。”俞锦绣扑进詹妮怀里,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詹妮啧啧两声,把她推开,摸了摸她的脑门,“没毛病吧?锦绣,我就是很瘦。”
俞锦绣噗嗤一声,终于笑了出来。詹妮一本正经,她又怎么忍心让她知道,在出国数年之后,这丫头好的不学学坏的,向老美们学习了横向发展,回国时,老朋友们几乎都认不出她来了。
俞锦绣与詹妮的手牵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旁边的楚琴终于憋不住了,小声开口,“锦绣,妮子……”
俞锦绣这才注意到她。
楚琴穿着一身粗布麻料的碎花裙,腰间打了补丁,她用手臂掩着,看起来怯生生的。但是,再破旧的衣裳都挡不住她夺人的神采,因为她的眼神是倔强而不甘的。
只可惜,那个时候的俞锦绣根本就没有看出这一点。
当时她与詹妮和楚琴的关系极好,大家都说她们是制钉厂的铁三角,缺一个都不行。三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走在一起那就是道靓丽的风景线,陈婉妹总说女儿幸运,小小年纪就找到了个可以相伴一生的少年好友,她也这样想,傻乎乎乐呵着,没想到楚琴这“好友”,还真是伴了她一生。
却是以那令人作呕的形式。
回过神来,俞锦绣淡然一笑,“楚琴,你们来得这么早啊。”
“当然了,锦绣,今天是你的大日子,我和詹妮一样要早点来帮忙的。”楚琴勾起薄唇,斯文地笑,纤细的手一撩,将发丝捋到了耳后。
明明是一个秀气的小姑娘,举手投足之间却透着一股子媚劲,也难怪她将叶世宏的魂勾得死死的。
若是她前两天收集到的证据没有出错,此时的楚琴早就已经与叶世宏在私底下好上了。俞锦绣深深记得,上一世她与叶世宏顺利成婚,一群年轻人来闹洞房的时候楚琴还在角落抹着眼泪,俞锦绣动容得问这是怎么了,楚琴只是哭着,说想到她过得这么幸福,自己也算是放宽心了。
詹妮大大咧咧,从来就不会将什么矫情话挂在嘴边,而俞锦绣那段时间整日捧着琼瑶看个不停,难免染上了些优柔寡断的女孩心事,见楚琴对自己这样真诚,心中更感温暖。以至于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每每她开始怀疑楚琴时,总会想起当时的感动与温情。
所有的狐疑,都是这样烟消云散的。
“你们早点来就好了,我有点紧张,多亏了你们陪在我身边。”俞锦绣笑着伸出手,一手牵着詹妮,一手牵着楚琴,“我马上就要嫁为人妇了,你们也得努力呢。”
詹妮反手揽住了俞锦绣的肩膀,双眸亮晶晶的,大大方方,也不怕人笑话,“我可不嫁给这里的人,太落后了,怎么着也得找个华侨带我闯出国门。”
俞锦绣笑了笑,“那你呢?”
楚琴看着俞锦绣的眼神中,带着一丝隐隐约约的怨念。大家都说她运气好,交了这么两个好朋友,真是修来的福气,但是,只有她自己能听出那些人话语中的弦外之音。他们的意思,楚琴都懂,她这算是什么条件啊?搁农村去那可是没多大就要被嫁给老光棍来讨些彩礼回家的,可是俞锦绣和詹妮呢?
俞锦绣的父亲是国营企业的一把手,家里有保姆照顾身体不好的母亲,哥哥有本事,年纪轻轻已经进了国有银行做文秘工作,往后更是前途不可限量。而詹妮,她的母亲虽然没什么文化,但父亲可是鼎鼎有名的大医生,多好的家世啊……
楚琴叹了一口气,她拿什么资本来跟别人并驾齐驱?街坊四邻和工友们笑话她也是应该的。
“我——我还早呢。”楚琴红着脸,细声细气道,“我的家累重,要照顾弟弟妹妹,还要负担病重的妈妈,哪有好人家的男人愿意娶我啊?锦绣你就不一样了,从小就是家里的宠儿,跟掌上明珠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