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时来只觉得喉咙发干,手心全是汗,牵着李韵传的手也黏糊糊的。林子里空荡寂寥,只偶有几只鸟被惊起扑腾翅膀的沙沙声。
一股腥气被风带到鼻子根前,又夹杂着若有若无的血气,她拼命想挪开步子,脚却是软的,一时竟提不上力气。
在洞里被豺追着狂奔,处在危险中的时候尚不觉得体力透支,上了地面一颗心放了下来身体似乎也一下松了那口提着的气,整个人几乎要瘫软在地。
李韵传也好不到哪里去,听到身后动静,虽不知所以,却也心知危险,只是勉力拖着她加快步子。
身后的人越走越快!
哒……
哒……
哒……
一只粗糙如树皮的大手划破空气直直地朝她们抓来!
张时来的心跳几乎停止跳动!
“砰——”
伴随着一声巨响,一个巨大的黑影直直地倒过来!
两人险险躲过,踉跄两步,最先感受到的不是疼痛,而是溅到自己身上的温热的液体。
张时来在自己脖子上摸了一把,借着若有若无的月色,她惊恐地后退两步——血!还热着的腥味的血!
转过身,看见的是一具倒在地上的高大身体,地上还有根粗糙的疙瘩拐杖。
她不自觉地靠住李韵传,张时来就算再怎么处事冷静,遇到这种诡谲情形,又是在深夜,自然有了几分恐惧。
李韵传勉力定了定神,安抚地抱了抱她。
又是一阵脚步声和亮晃晃的灯光,两个高大精壮的男子喘着粗气跑了过来,举着手电筒照她们,背上都背了枪。
那两人见到她俩似乎很兴奋,其中一个朝着手中一个黑色方盒子吼道:“队长,队长!找到人了!”
那黑色方盒子应该是对讲机,张时来以前军训的时候见教官们用过类似的,只是教官们的只有不到巴掌大,眼前这个却是大了一倍不止。
很快远处亮了一片火光,慢慢靠近两人。
张时来刚想开口,但这副身体实在年纪太小,中午又没吃两口饭,体力早已透支,又经过一场虚惊,终于支撑不住地昏了过去。
……
张时来醒过来的时候,正是初晨熹微。
她睁开眼,又眯了一会儿以适应屋里的光线。
——是在自己家,自己正躺在自己嫌弃的破棉絮上。
——那美人胚子呢?她回家了吗?
不知怎么,虽然早就知道美人胚子的大名是李韵传,但她在心里还是喜欢叫对方美人胚子。
屋子里充盈着淡淡的药香,灶台上正熬着药。
她的视线忽又落到自己身上,自己身上竟然换了一套衣服。
衣服很大,穿在她身上有些空落落的。
她勉力撑起身子,觉得身上一阵发痒,全身上下都很不舒服。
她忍不住用手抓了抓背,一下摸到一只动着的玩意儿!
张时来的动作一下僵住,慢慢把那玩意儿拿到前面来——一只六足无翅扁身的虫虫虫虫子!全身棕黑色,在她手里还扑腾着几条细线一样的腿!
啊——————————!
张时来一下吓得跌下床去!
她头皮发麻,喉咙翻涌起一阵恶心!
如果她没猜错……这虫子应该就是这个年代的特产——“虱子”!
虱子是人和动物身上常见的寄生虫,八十年代冬天人们身上就一件单棉衣,身上没有贴身内衣,又不经常洗澡,卫生条件太差,虱子自然而然会找上门。
张时来不由得想呕吐,但她肚子里几乎没有任何东西,又是滴水未进,只能一阵一阵地干呕。
听到屋里的动静,陈锦苏赶忙出来,一见到张时来躺在地上,连忙把她扶起来,“怎么掉下来了?快到床上躺一会。”
……不了不了,打死她也不会再睡那个床了!
张时来两条小腿颤颤的,勉力站起来,找了根板凳一屁股坐下。
心还被刚刚亲眼看到虱子的恶心感和恐惧感盘踞,张时来还有些缓不过神。
她原本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娇小姐,别提虱子了,就是普通的蟑螂都很少会见到,如果要在喂虱子和喂豺中挑一个,张时来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喂豺!
主要是寄生虫这种生物,对女性天生有百分百的天赋加成伤害啊!
陈锦苏自顾自地絮絮叨叨,“小五,你以后千万不要再乱跑了……还好二柱跑回来报信,村里民兵进了狐狸洞看到好几只豺狗,可吓人了!全用枪打死了……这次是你们命大,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出来的……”
等等——
张时来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妈,当时是不是有个人跟在我们身后?是不是被民兵打死了?那是谁?”
她妈面上却显出犹豫神色,“好像是大队书记认识的人,没死,正在书记家里养着……哎呀你个小孩问那么多干嘛!”
陈锦苏转身从药罐里倒了一碗黑乎乎的药,“来,把药喝了。”
“我没受伤……”张时来无力地辩驳。
陈锦苏罕见地一凶,瞪她,“尽瞎扯,没受伤会晕过去?受的肯定是内伤,还不知道伤没伤到肝脏……”
张时来闻了闻这股中药味儿,极其不情不愿地捏着鼻子端起碗,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倒”进喉咙里的。
真不是她对中医有偏见,自从她知道听起来无比高大上的“龙涎香”其实是抹香鲸肠梗阻后排出的粪便……呵呵,她对不知成分的中药都怀着敬而远之的态度了。
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