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能在狼王冢存活数十天,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从悬崖来到这幽谷中。但我们知道的是,现在,他是狼后之子。
他真是个聪明又幸运的家伙,他的成长几乎是人类百万年历史的缩影:两岁时,他已经喝了一年的狼奶,因为他吃不了生肉;再过一年,他学会了利用自己的手,而不只是行走工具;后来,他在看到一次天火后学会了生火,吃到了熟的食物;后来,他用兽皮给自己做了一件简单的衣服,虽然不是很舒服;他知道用水除了喝之外还可以清洗的功用。但他不知道的是,为什么自己和妈妈不一样。
在狼后的庇护下,他渐渐成了狼群中特殊的一员,他没有覆盖全身的浓密的毛发,也没有有力的狼尾,但他得到了狼王之子般的尊重。群居的他是奔跑与捕猎的能手,独处的他是一个可爱的小孩。他喜欢像狼一样嘶吼,在月圆之夜咆哮,也喜欢在林中嬉戏,在水中玩耍,用纤细的竹叶吹出悦耳的声音,用匕首切割雕刻出有意思的小玩意。他也喜欢朝狼后撒娇,和它一起在洞口朝月亮嚎叫。狼群们经常用佩服的眼光望着他,因为他可以发出很多和它们不同的声音。狼后用自己与生俱来的母爱,呵护着在自己眼里和那些人不一样的孩子。
他的头发长了,狼后就会用匕首将他的头发刮掉。因为那一头红色头发让它心有余悸,它相信是自己那条漂亮的红色尾巴,给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带来厄运。为了不让红色给自己的孩子再带来不幸,极具灵性的它作出了这样的与命运的斗争。
狼后经常带他来埋着它丈夫的林子前,却不准他进去。一次,在他的执意要求下,狼后无奈地带着他走进了这片林子。狼后时而在石堆前徘徊,时而用头蹭着石堆,时而凝望,似乎在回忆当年那只威武雄狼向那只红尾雌狼示爱的场景。他则好奇地在林子转悠,看有没有有趣的东西。狼后的回忆被他的叫声惊醒,它知道他遇到麻烦了。急切地走过去一看,原来他被一团貌似蜘蛛网的东西缠住了,那是一团银褐色的线,柔软却又极其坚韧,它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他却似乎找到了线头,一个劲地扯着,不知怎么的,他觉得这团东西特别亲切。后来,他很用心地把那团线扎成了一条狼尾,绑在自己腰部,再也舍不得取下。
十三年过去了,他已经十四岁了,他才开始长大,狼后却已渐渐老去。他已经渐渐取代狼后在狼群中的位置,成了狼群眼中的新狼王。为什么呢,他是狼后的儿子,他有着超越众狼的速度,他有非凡的力量,他有比它们丰富多样的战斗方式,又有着卓越的领袖风范与创造力,幽谷狼在他的带领下逐步壮大。
最近,狼后发现他喜欢望着天空,用很小的叫声似乎在和天空对话。那天之后他就这样了,那是他带领狼群扩张领土,解决谷内食荒,与玉泉豹的斗争中,他看到了一群企图坐收渔翁之利的猎人。那是他第一次看见人,他惊讶地发现自己与他们是如此的相似。他带领狼群惩戒了这群企图不轨的人,他对他们感到不满,因为,他的狼族,战场上是不会出现抛下自己的同类不管的现象的。
那晚之后,他经历了从所未有的事,梦境。在真实与缥缈之间游历,感觉是那么的神奇。在梦中,他与猎人战斗,对面人好多,他不知道伤了多少人,可有一个年轻猎人他就是打不过,被对手从悬崖击落。本以为自己死定了,他却感觉自己在慢慢地坠落,仿佛有一只大手在托着他一般,但他环目四顾,并没有发现,模糊间看见崖顶有一个红发的人在看着自己,却看不清模样。自己没有急速坠落,就这样慢慢地,安全却无助…
他兀的惊醒,看见狼后慈爱的眼睛,示意他往身后看,回头的那一瞬,只见一个白衣女子在黑洞中翩然起舞,袅袅腰疑折,褰褰袖欲飞,圣洁无瑕,遗世而独立。她的舞,似乎只为一人而动;她的眼,似乎只装得下一个人;她的容颜,就像高洁的梅花,只为了迎接寒冬而开放。然而这绝美的人儿,只是一道道光影,从躺在角落的那颗夜明珠散开来,似乎在诉说着不属于这个年代的故事。这个白衣女子,便是他有意识以来见过的第一个女人,不,女神。
更多的思绪也在他的心里蔓延。孩子的变化逃不了狼后的眼睛,他知道自己的孩子和自己不同。它不想自己的孩子融入仇人的世界,但自己渐渐老了,很多它不能做的事,都希望他能代它完成。它也知道外面的世界对自己的孩子有不小的吸引力,这从他一直致力的扩张领地就可以看出。它知道,它该放手了。
这一天,众狼簇拥在谷口,送别它们的狼王。他依然是不可一世的狼王,依然是这个幽谷的领主。扫了一眼这群“同类”,他眼里闪现出诸多的不舍,但很快便被坚毅所取代。由数匹狼簇拥的狼后,一直沉寂着,此时的沉默犹胜倾诉。那头威武雄壮的白狼,吊睛白额,曾经是他走上狼王宝座的竞争对手,后来成为他最可靠的左臂右膀,一次次陪它战斗于扩充领土的战场上,在幽谷狼族的语言里,他叫它“朋友”。还有白狼身后的它,它,它,都是一起走过风雨的臣子与伙伴。它想看看,这外面的世界,是何等的风光,如果累了,这个在某种本质上不属于自己的地方依然是他温暖的窝。
他带着一颗夜明珠,一把匕首,几块獐肉,拖着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