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太阳从地平线上露出半边脸的时候,应穹终于带着人马赶到了扬州城下。
残破变形的城门像是一个奄奄一息的老人。
地上,一具具凉透了僵直了的尸体,成了阳光下的第一道景象。
应穹慢慢走着,看着地上这些死去的人,心头一阵绞痛,他已经能想象的到昨夜发生的事情。
樊川身上还披着白褂,通红的双眼呆呆看向城内。
申炎亦是心惊肉跳,但是他依旧保持着清醒。
“快,迅速进城,灭火救人。”申炎当即下令。
士兵们早已经忍耐不住,看着曾经繁华美丽的家乡,这些土生土长的扬州人怎么可能无动于衷,申炎一声令下,士兵们脚下像踩了风火轮一般,迅速的朝着城中奔去。
“等等!小心叛军伏击!”应穹急忙叮嘱道。
“是,府帅。”申炎点点头,带着宣州营两万人马,开进城,
樊川心下一想,赵成哪去了?他难道跑了?他没有带着那五千人马跟申炎进城,而是绕着城池,奔向了另一头的城门。
应穹则带着新军,迅速的清理了城下这些尸体,然后也进了城。
浓烟滚滚犹未息,哀声遍野充耳闻。
东家子啼无人问,西邻叟残卧木门。
映入眼帘的惨状,让每一个扬州士兵都震惊不已,他们没有想到,这帮叛军竟然如此坏了良心,残暴到这样的地步。
越往里面走,申炎的心越痛,没想到在泰州让赵成溜走,竟酿成了大祸,可是谁也没想到让那个江州郡守钻了空子,竟然是赵成的人,千算万算,终究是没算过上天,老总管,我申炎对不住你,对不住你啊。
“快,救人!”申炎眼下能做的,也只有救一个算一个,他不知道诺大的扬州城里,还有多少奄奄一息的残民。
应穹带着人马直奔应府,当他站在应府大门口时,见府门大开,暗道不好,心中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然而当他进了府内之后,却惊奇的发现竟然完好无损,只是有几处略有烧焦,院中的地上,柱子上,树上,有无树刀痕,非常整齐有序,都是顺着一个方向的,就像风卷过一样。
应天阁的门开着,应穹走了进去,地上掉落着几个没有燃烧起来的火把。
门口还有几处血迹,依稀可见。
“报!探马来报,发现叛军正朝着芜湖进发。”忽然一个小兵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朝着应穹汇报到。
“什么?芜湖?”应穹震惊。
“樊小将军已经率军追去了。”士兵又答到。
“知道了,大都督找到了吗?”应穹问道。
“回府帅,听人说,叛军把大都督掳了去。”
“气煞我也,赵成,我不灭你,誓不罢休!”
……
气急了的应穹当即带着人马开始追击,将扬州城交给了申炎。
于是,扬州近卫营和樊川部共一万五千人顾不得一路劳苦,对叛军展开了追击。
此时仓皇逃路的赵成正躺在担架上不住的呻吟,满身的小伤口,让他无法忍受,一路颠簸,更是要命。
“到哪儿了?”赵成痛苦问道。
“公子,才离开扬州城不足两百里。还早着呢。”身旁的一个门客说道。
“李先生呢?”赵成又问。
“公子,李先生昨夜进了城就不见了……”门客眼神复杂的看着赵成说道。
赵成先是一怔,忽然想起昨夜李先生在城门口劝自己的一番话,自己又是那般态度。
“他许是走了吧。”赵成忽然苦笑起来,扬州大军已经腾出手来,自己穷途末路,恐怕他是已经预见了,罢了,走了就走了,最后大不了鱼死网破,这一回,也算是值了。
“公子,官军……已经进了扬州城,咱们去了芜湖该怎么办?难道要坐以待毙吗?”门客此话一出,赵成身边的所有人都齐刷刷的看向了他。
这帮叛军,昨夜在扬州城祸害了一晚上,现在是人困马乏,走路也直打盹。接下来该何去何从,是他们最关心的问题。毕竟他们现在身上大包小包的,可不想竹篮打水一场空。
“怎么办?大不了鱼死网破,还能怎么办?我也算是打进了扬州城,给我爹报仇了,只恨实力不如人应穹。”赵成呆呆的看着明亮的天空,有些失神,想起昨夜那几位高人,他不禁开始怀疑自己,连江湖中人都要来管势力纷争这样的闲事,还教训自己一顿,难道自己为父报仇不对吗?
门客们听了赵成的话,眼中变得迷茫,纷纷沉默不语,那些叛军们也都开始打起小心思,不停的左顾右盼。
这个队伍,似乎已经在分崩离析的边缘,一触即溃了。
去往芜湖的路上,经过一夜疯狂的叛军,如强弩之末,正疲惫的行军。
……
阳光温暖,和风徐徐,沿途,那些往来的人远远望见这帮人,不明所以,纷纷绕开他们。
还在农田里忙活的农人也是惊奇的直起身子,看着这伙叛军。扬州的事还没传过来,他们不知道这些人,做下了何等残暴之事。对他们来说,这条路上,无论走过谁,似乎对他们来说,都是过客,与他们无关,无论是商旅行客,还是扬州官军,总归都是要走上这条路的。
田里,有些已经成熟了的作物,金黄摇曳。
时而有几只贪吃的飞鸟被路过的叛军惊起。
这些人看着眼前金灿灿的作物,丝毫没有什么表情,他们紧紧抱着怀里的包袱,或者托着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