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时正晴,墨帝自雪阳宫而出,起驾金銮殿。当日早朝,墨千彻重奏彻查清平郡主一事,终未得批。
又过一日,墨帝下旨重赏冷家,自此不问清平之事。
墨千泯闲坐于府中,手边一盏香茗淡香涟涟。正抬目间,却有一人玄衣青冠入厅,于他缓缓俯身长拜。
“多谢殿下……!”
墨千泯落盏扶过冷长萧:“冷侯不必多礼,卿寒之事,本便是本王应做的。”
冷长萧又一俯身:“受殿下之恩,愿自此听凭殿下吩咐。”
墨千泯恍然失笑,一拂袖便落座席上:“冷侯是明理之人,本王自知。坐。”
墨千泯信手于茶盏之中添入香茗几叶,缓缓端至冷长萧眼前:“冷侯当知,再过一月便是宫中年会,到时朝中众人皆会入偏楼庆贺。冷侯……当知如何。”
面前清茶半盏,微泛一圈涟漪。冷长萧迟疑一下,侧目答:“殿下可是让我于当日年宴以前,先除掉离王?”
“还有彻王。”墨千泯淡淡道,“此二人于朝中势力皆不小,若一时调动,必将扰乱你我此计。”
冷长萧道:“我会让孟初与卿颜率人先行制住此二人。”
墨千泯点眸:“如今御林军尚归本王掌管,本王亦会率众候于南宫四门。此次有冷侯相助,胜算定多几分。”
墨千泯执过茶杯,微微低眉朝冷长萧饮下一口,温热入喉,虽不似酒,却亦感畅快。冷长萧枯指一叩,亦执盏相呷。
江山为局,情义为棋。
冷长萧方才离府,绫正言便自帘后而出,微微朝墨千泯一福。墨千泯只一望,便挥手免礼。
“殿下,清平郡主一事……”
墨千泯挑眉:“此事与我无关,方才冷长萧问起,本王也只好如此答。如今来看,父皇此旨,倒助了本王。”
绫正言良久不言,只是侧身:“殿下……可是已下定决心……”
风起拂过书卷,墨千泯怔过片刻,伸手将绫正言拥入怀中,低声于她耳边道:
“此事若成,我定封你为后。”
绫正言接过话头:“正言不求荣华,与殿下一道便够。”
墨千泯低头犹豫片刻,竟是缓缓将唇舌攀上绫正言发间。茶盏微凉,只于此刻恍然映出珠帘阵阵。
“泯王殿下。”
一人自府外而来,执半截竹管相递。墨千泯敛容起身,修长指尖一展宣纸便失笑:
“不曾想到,这后宫定妃竟也颇有野心。”
绫正言问道:“如何?”
墨千泯垂手不言,只轻笑拥绫正言入怀。烛影身前缭绕,墨千泯犹豫片刻,抬手将宣纸送入焰梢,但凭青烟袅袅吞噬墨字。
青竹院以内,卿寒于午后醒转,初雪乍晴正时,冷逸州坐于案边,手中一副古籍。
“公子于此隐居,不闻世事,倒也清闲逍遥。”
“郡主过奖,多年于此未出,也不过便是小习些医术。”冷逸州回眸一眼,将手中两只白釉瓷瓶递至卿寒手中,微言道,“我昨日翻阅古书,这两味药皆可与天机毒抗衡,虽不能完全解毒,却也……”
卿寒一怔:“什么?”
冷逸州低言:“能为郡主续些日子。”
卿寒闻言失笑,也不责怪,只是淡然接过瓷瓶,唇间轻语:“有劳公子了。”
冷逸州迟疑一下,转身信手倒药。青竹翠碧,药香绕梁,卿寒抬目拂袖,只一闻便道:
“此药以丁香、茴香、肉桂、花椒、八角为引,助阳通脉,公子之意……莫非是让我以此药助我内功?”
冷逸州惊愕:“郡主果然精通香术。”
卿寒淡淡一笑不言,纤指置瓶于案,拂袖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冷逸州看着卿寒面容,不由问道:
“郡主这体内的天机毒……”
卿寒道:“多言无益。”
冷逸州点眸,良久方才起身离开。卿寒目光随冷逸州而动,却见他步远之时回身道:
“此处除了我别无他人,郡主若不介意,便可于此修炼内功……天机毒虽霸道,但郡主的尘隐内功与天机毒正相抗,若经雕琢……至少可续命三月……”
卿寒苦笑一番,到头来却唯有一言:“多谢。”
卿寒斜目望向窗外,日影恰是西斜,洒落一片浮光。仪涼十里,夕霞亦正映彻雪阳宫华色。
“儿臣参见母妃。”
定妃一袭红衣闭目而坐,身前一盏棋局,闻声方淡淡道:“免礼。”
墨千彻起身,见定妃仍不睁目,便拂袖坐于其旁,叩案落子:“母妃这棋下的颇妙。”
定妃道:“你今日来我此处,可是为了清平郡主一事?”
墨千彻摇头:“父皇听了离王与泯王之言,既已下旨不问此事,儿臣又能如何?”
定妃凤目轻睁,羽睫一扬:“不是离王与泯王。是我。”
墨千彻一愕,微愣良久竟是猛然推棋,沉音恍然扬起:“母妃你……”
定妃不言,只是起身拂袖,语气淡淡:“我知你至今仍在怨我当时将你推入朝堂,也知你不会听我之言。”
“你可知我为此事与离王泯王于朝堂对弈,你却孤自做此决定,可有想过让我如何?”
定妃回眸:“清平郡主身份明了,你若在朝堂上请旨彻查,到时查不出又当作何交待?如今皇上虽下旨不问,却不意味他不在意此事。你若此时去查,既合了皇上之意,又有台阶可下,岂非更好?”
墨千彻不再言,只是回身闭目深叹。定妃微步又道:“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