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不久的婴孩又啼哭起来,娄昭君赶紧撂下锅铲,擦了把手往内室直跑。
“喏,澄儿乖,澄儿不哭。”娄昭君把孩子贴在怀里晃悠,刚喂过不久,不会是饿了,这孩子哪里都好,模样随他父亲,也不太爱闹,就是总不知道为什么便啼哭起来。
厨房里传来一阵糊味,娄昭君急急地又抱着孩子出去,走到一半却听见往锅里添水的声音,原来是姐姐买布回来了。
“欢儿还没回来吗?”姐姐熟练地翻炒着,皱着眉头问昭君。
娄昭君感激地笑笑,只轻轻摇头。这几日着实有些辛苦,平日里有阿瞒帮忙,并不十分觉得。可这几日阿瞒母亲生了重病,回了平城家中照料,突然少了一个人,还真是有些忙不过来。
“这也太不像话了,澄儿还这样小,他便整日早出晚归的。这么晚了,也不知要不要多做些饭菜,”姐姐埋怨着高欢,直心疼昭君母子俩,“尉景也是,一把年纪还跟着欢儿在外头胡吃海喝的,都不知道哪来的许多精神。”姐姐说着,又笑起来。
娄昭君也笑了:“夫君和姐夫,谋的是大事呢,自然顾不上小家了。”
姐姐盖上锅盖,擦擦手去摸一摸高澄的小脸:“才在这代郡做了个队主,便是这样了。将来若真成了大器,咱们澄儿岂不得半年见一次阿爷了?暧哟,你说是不是啊,澄儿?”
高澄被逗笑了,娄昭君抿嘴道:“若真有那时,昭君便带着澄儿跟姐姐过罢。”
姐姐直起腰来:“难为你了,他向来就不是个安份孩子。”
“姐姐说谁?”正说着,高欢、娄昭和尉景把臂搭肩地进了门来,三个人都带着醉意。
娄昭君欢喜地迎上去:“菜就熟了,正好吃。”
“不了,我们吃过了。”高欢摆摆手,不知轻重地掐了昭君怀里的婴孩一把,把高澄疼得直哭。
“好了好了你们三个去客房休息罢,别在这里熏人。”姐姐推搡着尉景,无奈地摇头。
娄昭君笑笑,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抄起水瓢往炉子上的汤瓮里添水,高欢睡醒了可能会喊饿喊渴呢。
醉倒的三个人互相搀着进了客房,娄昭热得发慌嚷着要去沐浴,尉景一头栽在长凳上便睡死过去,高欢慢悠悠地脱靴上床,枕在两臂上回味着白天的奇遇。
“这么个好东西,你从哪里弄到的?”营房里,高欢、段长、尉景、孙腾、司马子如、韩轨、娄昭几个人围着那只白鹰团团转,瞧完了正面瞧背面、瞧完了尖喙又瞧利爪,兴奋得不行。
白鹰的主人侯景,伸出左手来抚抚右臂上停着的白鹰,昂着头神采飞扬:“我昨天猎到的。”
“呸!”高欢啐了一口,“你要是昨天猎到的,那鹰身上不得有伤?”
“我并不是用镝箭射下的,只拿石子朝它穴道上打去,寸劲到时,它便晕了头掉下来。”侯景强辩着。
众人哄笑道:“鹰的穴道都被你点中了,还真是好功夫,跌下来又不见有撞痕?”
侯景毫不脸红:“草场的草长得正肥,如何会撞坏?”众人一笑,也不再辩,侯景也半点不恼,仍是昂着头不可一世的样子。
他自然是在胡吹,这白鹰是上月得一位友人相送的,好不容易驯化了一点才敢拿来给兄弟们瞧。反正他从来也不怕在这群朋党中间胡乱吹嘘,他的武功总算出类拔萃,也就只高欢能跟他相较一二。因此只要高欢不疑,侯景便只管胡乱吹去;而高欢从来只开一两句玩笑便不再言语的。
“这是红喙猎鹰吧?”高欢又从头瞧了一遍,眼睛一亮。
“还是高大哥识货,”侯景欢快地说,“就看这白鹰的毛色,一定是捕猎的一把好手。”
“那咱们去试试?”高欢抚抚鹰喙,这是个危险的动作,旁的几个人此间试过都不曾得手,可这白鹰却对高欢温驯得出奇。
“好啊。”侯景大喜,秉着白鹰便一瘸一拐地要去寻马。
“走!”兄弟几个互相招呼着,便去马房牵马背弓。
“我先行一步!”侯景奔出营房,顺手将白鹰往天际一放,哨引着它向草场驰去。
侯景左足天生长有肉瘤,平地走路时总像个瘸子,可他一旦跨上马去,便像换了个人似的,跑得比谁都快。
高欢不甘示弱地追上去,将兄弟几个落在后面。不出半炷香工夫,一行人便奔到了油绿的草场里。天气甚是清朗,白鹰盘桓在蓝天中,像远处的一朵惊云。
能和这样一群志同道合之人驰逐在草原上,这是高欢年少时没能料想到的快意事。怀朔镇的这方草场不大,却因着几个人的豪杰气象,每每到时,胸中都似激荡江山。
尉景远远地跟在高欢后面,这群人中,他与段长、孙腾年纪最长,体力自然敌不过这些壮年。但高欢一做了队长,尉景便辞了狱里的职务,索性跟着他一起练兵。和这些少年们在一起,尉景觉得人生就像从头来过一样,也回到了壮心不已的年岁。
为了笼络起这么一群志士,高欢这几年可谓散尽了家财。娄昭君带过来的那些嫁妆和自己每月微薄的一点俸禄,他几乎都投入到了朋友的结交上。一行人日日饮食阔论,所费的酒资几乎都是高欢一力承担。
姐姐曾经为此训斥过他,倘或是一个人独身也便罢了,如今既为人夫又为人父,怎么能如此轻财,将家产都败了去。
姐姐此番原是为娄昭君说话,娄昭君却一力袒护,言大丈夫行事自然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