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下牛二柱回去休息不提,单说小梆子,大少和三耗子临走的时候已经接近黎明,他再这么一昏迷,多少耽搁了一点儿时间,周围的住户有起得早做小买卖的,就已经起床洗脸操持家务了。这里边儿单有一户人家,是卖炸糕做早点的,女主人起床烧水,伺候丈夫洗了脸,端着一盆热水往外倒,嫌天冷,没往远儿走,出门儿就把脏水一泼,也真是赶寸了,这水正倒到小梆子脸上。
小梆子本来也没啥毛病,就是受了点儿惊吓,再加上天寒地冻,有点儿神志不清而已,本来牛二柱和三耗子一阵胡闹,已经有了几分清醒,如今再被热水一浇,顿时哎呦一声惨呼,醒转了过来。
那女人哪儿想到外边儿还有人?吓得妈呀一声,扭头就往回跑,屋里的男人一听不对,提了一盏油灯出来一看,也吓得两腿发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也不怪人家如此害怕,您想啊,大少和卜发财那一顿修理,这杨伍德早就不成人形了,尤其这时候天还没有亮透,人家看见一个满脸漆黑,浑身赤裸,屁股后面夹着一个不知道什么玩意儿,还粘着不少鸡毛的东西,能不惊慌失措么?也就是这家人胆儿大,换个稍微胆儿小的,早吓死过去了。
小梆子一看来了人,也顾不得害臊,把腰一挺,那意思是想借件儿衣服穿,这丢人现眼倒是小事儿,关键是天儿冷啊,这要再这么光身子呆一会儿,杨伍德恐怕就得归位!谁知身子刚一动,绑在脖子上的布条儿一紧,那笤帚又进去了一截儿,那能不疼么,小梆子嗷唠一声,差点儿又昏死过去。
出来这人可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还以为小梆子要暴起伤人,见他怪模怪样,还以为是什么妖怪,也不敢出手,抹回身就跑。小子一时心急,在后边儿就追,也是把人家追急了,这男人一看无路可躲,顺少抄起一根棍子,劈头就打。
小梆子冻了一夜,又被牛二柱捆住了手脚,那里还能躲闪,硬挺挺的挨了好一顿棍子。那男人原本以为这东西不定有多厉害,现在一看连挨打都不知道躲避,竟然打上了瘾,不分脑袋屁股,上来就是一顿猛打!
小梆子就别提多憋屈了,挨冻受罪不说,如今还无缘无故被人一顿胖揍,这世道到哪儿说理去?连恶霸都让人欺负成这样了,还有没有天理?这小子虽然行动不便,浑身几乎冻僵,但所幸一张嘴还能出声儿,被人一打忍不住就爹妈乱叫,喊得都不是人动静儿。
这也怪不得小梆子,你把人糟蹋成这样儿,还不让人叫唤两声儿?不过他这一闹,街坊四邻可都起来了,大家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还以为老爷们儿打老婆,都有心劝架,胡噜胡噜的就往这家儿跑,谁知一探头,竟看见卖炸糕的在追打一个不人不鬼的怪物!
众人正在惊讶,小梆子却有了主意,这小子一边儿缩着脖子挨打,一边儿嘴里还挺硬,含糊不清的说道:“好哇,好你个混账王八羔子,竟然敢打我,你他妈知道我是谁吗,我是杨伍德,警察厅长杨以德是我爹!”
他这一嗓子把众人吓了一跳,大伙儿原本以为这不定是个什么怪物,见他能说话,才知道是个人,听他说自己叫杨伍德,打他这人可就有点儿害怕了,杨家父子谁不知道,这要真把他打了,以后还想不想混了。
在场众人均是错愕不已,大伙儿都知道,今天这事儿肯定完不了,不用说打他的那个人,就是这帮看热闹儿的也跑不了。正在不知所措,内中有一个聪明的,心说法不责众,今天要想逃脱罪责,必须把事儿往大里闹!
这人想罢,扯着脖子喊了一句:“街坊邻居们,今儿小梆子落到咱们手里了,反正也好不了,不如先打一顿出出气,有道是法不责众,看他杨以德能把我们怎么样!”
一句话提醒了众人,小梆子平时鱼肉乡里,人们早就把他恨透了,一看今天这情景,知道左右都得受牵连,还不如先打几拳出出气。众人呐喊一声,潮水般涌了过来,挥拳就打,小棒子吓得脸都白了,也不够后门疼痛,左躲右闪,可不论躲到哪里,看见的都是拳头和口水。不一会儿工夫,杨伍德就被打了一个遍体鳞伤,别说吹嘘骂人,就连求饶都没了勇气。
众人这一闹,那动静儿可就大了,渐渐附近住家的都往这里赶,来了一问,一听是痛打杨伍德,二话不说,异口同声就是一句“打他个兔崽子的!”。一来二去,这人是越来越多,后来的伸不上手,便脱了鞋,拿了砖头瓦块儿,解恨似的往里扔。
小梆子一看这可不行,人越来越多,再过一会儿,一人一拳头,非把自己打成烂酸梨不可,自己可不能在这儿傻等着挨揍。杨伍德刚想到这儿,可巧后来的人们正往里扔砖头,这人一多手上就没了准儿,也不知谁一下砸到了别人,这人一闹,人群可就乱了,有那脾气暴的,就开始动手打人,这小子趁着人乱,也不知往哪儿一躲,居然逃出了人群。
小梆子逃出苦海,也不顾屁股疼,夹着把笤帚没命地跑,直到渐渐远离人群,这才长出一口气,低头一看自己,你别说,还真不错,居然不知什么时候弄了一件儿衣服,歪七扭八的挂在身上,但这衣服居然是个肚兜儿,丢不丢人搁到一边儿,关键是这玩意儿它不保暖呐!小梆子连死的心都有,这他妈的是谁给自己挂上的?
此时天已大亮,马路上来往的行人可就不少了,不管谁从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