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亦没开口,带着他们放缓速度,与队伍渐渐拉远距离。黑鹰突然取笑说:“嘻嘻,林公子要放不下面子,那由我代劳吧?”
“妖,妖怪?!”陡见黑鹰出声,李铁叉骇得蹦出三丈远。
林逸站定脚步,目光冷冷扫向李铁叉,直勾勾盯着对方,观察他的表情和动作,寒声质问:“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大人冤枉啊,小人已经全交代了!”李铁叉慌忙跪地,脸蛋憋得通红,接着却嘴唇紧抿,微微上抬,露出一丝愧疚。
林逸右手按住刀柄,拔出半尺锋刃,厉声威胁:“你这匹夫,真是不见阎王不死心啊——”
李铁叉瞬间慌了神,双肩抖成了筛子,依然咬紧牙关,不敢开口。
“你以为能骗过我?”林逸咧嘴冷笑,缓缓抽出含光,挥刃横搭在他颈侧,看着对方汗珠滑落,顺着刀锋坠下,依次问道:“你在哪里撒了谎?是岛上的怪事吗……不对……还是你儿女……也不对……难道是你亡妻?”
李铁叉浑身一僵,心脏差点停止跳动,错愕地抬起头望向林逸,眼里充满恐惧!
含光绕着他脖颈转下,尖端直抵喉头。李铁叉颤抖到不能自已,仰望着林逸森寒的双眼,喃喃低语:“大人……”
林逸俯视着他,恐吓道:“敢说半句谎言,我就把刀子捅进去,老实告诉我——她究竟是怎么死的?”
过得许久,李铁叉终于放弃抵抗,嚎哭着嚷道:“那天我喝多了点马尿,赶回家见孩子们不在家。外面起了迷雾,我问内人,才知俩孩子外出未归,当时大为恼火,就骂了她几句,哪知她想不开……”
“你内人在干嘛?”
“生病躺着……”
“你就仅仅骂了她?”
李铁叉眼神躲闪,嘀咕道:“我……”
“说!”林逸扬声暴喝。
李铁叉慌乱开口:“我动了手,孩子失踪,一时心急!”
“然后呢?”林逸两眼圆睁,神色凛然。
“打断了她一条腿。”李铁叉抽噎着讲述,话音断断续续:“我出去找孩子……回来后……荆妻已上吊自尽了……”
林逸皱起眉头,怒气盈聚脸庞,不耐烦地追问:“没了?”
李铁叉哆嗦着说:“夜里酒劲上头,我睡了过去,等早晨醒来,妻女的尸体都失踪了。”
林逸又问了两遍,见对方全部交代,勉力压抑住愤慨,撤开含光,从牙缝里蹦出一个字:“滚!”
李铁叉如蒙大赦,慌乱起身,心惊胆战地扭头就跑,一路跌跌撞撞,生怕慢半步首级落地。
“大人!”“林公子……”
黑鹰与顾婉兮同时出声,想要劝慰两句。而林逸收刀入鞘,挥了挥手说:“我没事,只是不懂他为何能对亲人如此无情?”
林逸面露黯然,悄悄叹了口气,迈步追上前方队伍。
约近酉时,几位船夫轮流抬着伤员,绕经北坡,踏上南岸,带着灵官们抵达渔村西角,背后红日刚刚落下。
林逸站到高处,放眼望去,村庄极为狭小,一条白沙细道从中穿过,停在东侧一栋大宅前。数了数,两旁总计四十来户人家,农院里养了些果树花草,有几颗树下还挂着藤条吊床。
船夫们领着众人走向大宅,一群孩子缩在自家门口观望,饱经日晒的皮肤又黑又亮,眼神里满是好奇。
李铁叉调整过心态,为任定北引路,边解释说:“这是村长家的屋子,他知道各位大人要来,今天起早打扫,让家眷们全部搬走,恭迎灵官入住。”
“哦,有劳了。”任定北豪爽笑纳,拔腿跨进宅邸。其他灵官紧随其后,入屋挑选自己喜欢的寝室。
“请大人早些休息,小人这就回去,通知村里婆娘送晚膳。”李铁叉说完,倒退出门,脑袋始终低垂,不敢去看林逸。
剩余船夫纷纷告辞,项志诚拦下担架,挥手朝官兵发号施令:“你们几个过来,把担架抬进屋,在下略通医术,伤患交给我治疗。”
林逸望着他背影,嘴角勾起一缕微笑,须臾后挪开眼神,带着顾婉兮和黑鹰,走进南边寝屋。
两人放好行李,推开窗户,晚风迎面吹来,此处距离海岸不远,遥遥可见潮水沉浮,波涛荡漾。
而东方海面上,一轮明月已悄然升起,皎洁如玉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