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帝手指敲着桌子,略带玩味的看着秋君,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秋君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尴尬道:“缘分?”
“嗯?”周帝拉长的语调让秋君额头冒汗。
“啊,我想起来了,素问峰的李洪说要给人看病,硬要拉我当壮丁,我就在这里了。”秋君转眼就把李老头买了个一干二净,心道李老头对不起,却无丝毫愧疚。
“哦?”周帝一脸怪异道:“你还会歧黄之术?”
秋君心虚的道:“略懂。”
“你知道朕是谁吗?”
你是周帝啊,这不是废话吗?
秋君心中腹诽,可随后又一愣,这句话当然是废话了,可周帝偏偏这么说了,这就说明,这并不是一句废话。
秋君心中咯噔一下,一瞬间五味杂陈。
难道那传言是真的?
他壮着胆子,抬起头仔细的端详着周帝的面容,片刻后,他带着一丝犹疑和勉强,小心翼翼道。
“爹?”
“哈哈!”
周帝一下子大笑起来,笑的前仰后合,指着秋君道玩味道:“说起来,叫声大爹也是该的。”
大爹?
这是什么爹?
秋君心中嘀咕,忽然想起来,好像有些地方的大伯,就是喊的大爹。
“大伯?”他愣神道。
周帝面带笑意的点点头。
秋君一下子懵了,倒抽了一口冷气,难以置信的看着周帝,道:“这么说……”一开口,他才发现自己的语气竟然有些发抖。
这信息量实在太大了点儿。
他实在是难以相信。
周帝笑着道:“你父亲,是朕的亲弟弟。”
啥?
周帝竟然是自己大爷?
一瞬间,秋君感觉脑中似有一柄重锤敲击了一般,嗡嗡的震个不停,不知道是喜悦还是什么,几乎是下意识的,秋君便想要问询周帝,是不是知道他父亲去了哪里。
可是这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便被秋君硬生生咽了回去。
那一刻,他忽然想起了车广那晚和他提及的那些秘闻,一瞬间似有一柄利剑高刺入自己心头,迫的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若当年真的是因为这帝位之争……
所谓帝王心术,谁也不知道这张笑脸背后,到底隐藏着的是什么秘密。
秋君一瞬间醒悟,装傻充愣道:“您真是我大伯?”
周帝点点头,对秋君招招手道:“过来,让朕好好瞧瞧你。”
秋君有些紧张的走到周帝身前。
周帝仔细的端详着秋君的脸,伸出手摸了摸秋君的头,怔怔的看了许久,目光渐渐有些迷离,秋君有些不敢直视周帝的双眼,但隐约的瞧了一眼,竟然从那目光中,看到些许的悲伤。
他看着秋君,却又似看着另一个人。
片刻后,他回过神,温和的笑了笑,道:“和朕长得还真是相像,说吧,你怎么会来这里?我不是让你去太和殿外等候么?”
秋君羞怯的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说出来,您可别怪我。”
“说吧。”
“我就是好奇……”
“好奇?”周帝一怔,道:“好奇什么?”
“好奇……”秋君一脸尴尬道:“好奇这后宫到底是不是如坊间所说一样,三宫六院七十二那啥……”
周帝听了,顿时失笑,道:“那你可要失望了。”
他抬头瞧着四周的书架和案桌上的书本草斋,眼中闪过一丝落寞,长叹道:“这里,是你大哥生前的住处。”
“我,我大哥?”秋君一脸错愕。
“朕的太子,承和,按岁数上来讲,你是应该喊他一声大哥的。”周帝语气充满了无尽的怅然,道:“当年,他遇刺的时候,便是你这般年纪。”
秋君闭着嘴,心肝发颤,一句话也不敢接。
周帝缓缓起身,看着四周的一切物什,似自言自语一般,道:“承和他,自幼便聪敏懂事,不论是读书识字,还是开悟修炼,从不需要朕多担心,朕现在还记得,当年他才三岁的时候,便是坐在这里,朕亲手教会他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周帝一边说,一边在房中缓缓渡步,指着书房中每一件物件,都能信口说出其来历,说出那位早逝的太子的故事。
“这方南溪沉泥砚,便是他十二岁生日的时候,朕送他的,当时他开心了很久……”
“这本梦溪笔谈,是他最喜欢的一本书,他说,他最羡慕那梦溪先生,能身无外物的游历天下……”
“这琴谱,是他为朕的生辰亲自谱写的……”
“这幅画是他临摹朕书房中的千秋山水图所作,朕记得,当时他年纪尚幼,不小心在真迹上留下了墨点,嚎啕大哭,朕怎么劝都劝不住,说弄坏了父皇最喜爱的画作……”
他语调平和,可秋君听得胆战心惊。
因为那位太子已经死了。
还是遭刺杀而死。
有多深刻的铭记,就会有多深刻的恨。
一位帝王,能把这么多件小事,牢牢铭记百余年,足以想象这位太子在周帝心中的分量有多重,而这个分量有多重,他便有多恨!
这种恨,已经深入骨髓,消骨噬魂,不需要激烈的言语和表情来陈述。
这恨,如影随形的伴着周帝百余年,是以,他才能用如此平静的语气述说这一切。
周帝越说,神色越是冷漠,似一座压抑的火山将要喷发。
秋君听着周帝述说,能清晰的感觉到周帝身上那浓郁道骨髓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