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的事儿就这么说定了,吃完饭后郑媛和吴大妮一起收拾碗筷,站起来的时候腿软了一下,差点摔了碗筷,虽然她一直强忍着不适装出自在的样子,这会儿也有些撑不住了。冯建文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被她狠狠瞪了一眼,冯建文讨好地笑笑。她以为没人看见,却不知道这一幕落在了李金枝的眼里。
都是过来人,谁还不明白这是咋回事?
李金枝看了她一眼,然后笑眯眯的把她手上的碗筷接过来放回桌上,拉住她的手说:“放这里让你大嫂干就行,你来和我说说话。”
然后她便拉着郑媛进里屋,冯建文也要跟着进来,被李金枝瞪了出去。
两个人坐到炕上。
李金枝的眼睛在郑媛脸上身上绕了绕,这白白嫩嫩的,一看就是没吃过苦的,她说:“我那儿子我知道,从小力气就大,后来又去当兵……那部队里都是啥人,一群皮猴子!他啊,肯定也没少跟人打架。”
郑媛保持微笑,不知道婆婆大人想要表达什么。
李金枝清了清嗓子,面上略有些尴尬,继续说:“他这人啊,没跟女孩子相处过,不知道女孩子都娇嫩,所以难免有时候手上没个轻重。”
好吧,她知道她要说什么了。这时候她是不是应该像个新媳妇一样羞得面红耳赤?咋办啊,她实在没点亮这么高端的演技技能啊!作为一名心理年龄比现任婆婆小不了几岁的中老年妇女,她真的很想拍拍李金枝的肩膀,说一声“老姐姐,我懂,我明白,您儿子这是乍一开荤激动着了,又没学过啥技术,我会慢慢调教的。”
唉,演技不好只能低头掩饰一下表情了。
李金枝觉得郑媛应该是领会了她的意思了,拍拍她的手背:“所以你别怪他,等以后适应了就慢慢好了。你也别害羞,我啊,还等着你给我生个大胖孙子呢!”
郑媛干巴巴的笑了声。
李金枝自认为理解了郑媛的尴尬,其实她也尴尬,她这还不是怕老四没轻没重得罪了自己媳妇儿吗,郑媛啥性格的人她又不是不知道,全大队都知道大队长家的二女儿脾气爆不好惹,他们两口子这才刚结婚,要是真为着一点小事闹起来闹僵了,那多不好。
该说的她也说完了,正琢磨着怎么结束话题,外面冯建文忽然嚎了一嗓子:“娘,你跟我媳妇说啥呢?”他掀开帘子走进来,瞅瞅郑媛,问:“说完了没有啊?”
“说完了,说完了!”李金枝白了冯建文一眼,“你嚎什么嚎?”
冯建文嘿嘿一笑,拉起郑媛的手腕:“那我们先回家了,家里还有东西没收拾呢,娘你也知道,我那里啥也没有,我又不知道缺啥,得回去和我媳妇商量商量该添点什么。正好明天赶集呢,得赶紧想齐全了,明天集上一块买了。”
李金枝手背往外挥了两下,嫌弃:“走走走。”
冯建文麻溜地滚了——带着他的小媳妇。
“媳妇儿,你看看咱家还缺什么,明天去赶集,缺啥咱就买啥,放心,别怕花钱,你男人有钱的很。”
一回到家,冯建文便掐着腰往堂屋里一站,颇有点指点江山的意思,而且说的话也很“霸道总裁”,仿佛像某个电视剧里的某总裁那样,指着一小片池塘说“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鱼塘被你承包了。”
真的是挺让人一言难尽的。
郑媛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一个,扭脸进了里屋。
“哎——”冯建文在后头喊,也跟着进来了,“媳妇儿,你干啥去啊?”
郑媛进屋刚要躺床上,结果一眼就看到了床单子上引发了早晨大战的那一滴子血迹,跟大姨妈不慎侧漏后留在床上的印子一模一样,看了就让人心烦意燥——大雪天的竟然还要洗床单!
哎,等等……
凭啥她洗啊!
郑媛回头看向罪魁祸首冯建文同志。
冯建文还不知道发生了啥事呢,仍旧乐呵呵的:“媳妇儿,你刚听到我说什么了没?”
郑媛不说话。
“我刚说,你看咱家缺什么,明天赶集的时候买。”冯建文摸摸兜,没摸到钱,转身去翻他带回来的那个军绿色的背包,就放在门口的椅子上,从里面拿出一叠大团结。
真的是一叠,特别厚的一叠,跟新世纪一万块钱似的那么厚。不用数,郑媛就知道那一叠至少有八、九百块钱。
但是,以为钱就能转移她的怒气吗,她是那种见钱眼开的女人吗?她又不是没见过钱!上辈子好几千万的现金堆在工厂,给工厂的员工们发奖金的场面她经历过可不止一次两次!
——可郑媛的眼睛就是黏在那沓钱上没办法挪开。
这王八蛋到底什么职位,怎么存下了这么多钱?
“我这回把我身上的钱全带回来了。”冯建文说,把钱递给郑媛,“我们家分家后这几年,除了每个月给爹娘寄十块钱生活费,剩下的都我自己存着,这回回家我把存下来的钱都带回来了,给你,你拿着吧。”
郑媛眼神黏在钱上顿了顿,然后毫不犹豫一点都不客气地接了过来,往自己兜里一揣。看在钱的份上,暂时不跟他一般见识了。被金钱安慰到的郑媛转身,再次看到床单上的血迹——哎,还是好气。
钱可以自己赚,可身体与心灵上受到的伤害是不可挽回的!郑媛又扭头狠狠瞪他一眼,板着一张脸,一点笑模样都不露。
冯建文被她盯地一头雾水,摸摸自己的脸:“你咋了,看我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