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屋外面已经全部是大火,杨志看西边还有一个糊着纸的木窗户,把羊皮卷揣入怀中,砸掉窗户,直接震开窗下的那半截墙走了出去。可是等杨志绕到前面,却看见公孙胜和陈广拦住了梁绝悟,此刻就能看见梁绝悟的尴尬,杨志不在,他的职务最高,但是沧浪营没有一个人听他的,都跟在公孙胜后面围住了他。
周围的衙役和厢兵都是一脸的懵懂,杨志上前问了一句:“为什么?”
公孙胜答道:“他们俩认识,铁匠一醒来就喊老七,梁大人想把铁匠先带走。”
陈广等人纷纷点头也,铁匠满脸的懊悔,梁绝悟脸色阴郁,杨志摆摆手示意大家莫急说:“绝悟,说清楚。”
梁绝悟苦笑说:“我也是飞龙镇的人。”
杨志点点头说:“我理解,你从西军主动调到皇城司,又到沧浪营,是想弄清楚当年飞龙镇的事,但是汴梁和契丹的说法不一样,你一直无法取舍。我还是刚才问铁匠的那一句话,你们飞龙镇没有做过强取豪夺的事吗?挣的每一分钱都是良心钱。”
满场寂然,杨志的问话是到了诛心的地步,没有管眼前的事,而是放眼到大环境,那么飞龙镇的悲情,也只不过是沧海中的一朵浪花。铁匠剩下的一只右手恨恨地锤在地上,梁绝悟哑声说:“人命呢?”
杨志轻声地问了一句:“飞龙镇原先是你们八家工坊吗?这八家的老板没有变过吗?那些失败的家庭现在如何?”
梁绝悟一愣说不出话来,醒过来的铁匠满脸恐怖地说:“杨志,你是怎么知道的?”
知道飞龙镇的变迁不足为奇,但是晓得飞龙镇工坊中出过事,梁绝悟和工匠都是不寒而栗;杨志叹了口气说:“我无权说你们对错,但是如果你和外族勾结,我就不能不管。绝悟,刚才你在屋内没动手偷袭我,说明你还是有公心的,至于后面何去何从,你自己考虑清楚。”
铁匠手中突然多了一把细长的刀片,一把从自己的脖子上摸过,随着头颅颓然垂下,一腔热血喷了出来;公孙胜脸色大变,铁匠这是用sǐ bī着梁绝悟做出抉择,就算梁绝悟原本只是因为亲情起了点私心,但是铁匠的这个举动,会让梁绝悟视杨志和现场的人为仇敌。陈广和邹渊立即目露杀机,都是江湖上混的,到了这一步,杀了梁绝悟才彻底。
杨志大喝一声:“来人,把梁绝悟押回州府,交陈遘大人审问。”
梁绝悟此刻是满脑子混乱,心里对杨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忿恨,又有一种不该出手的后悔;如果自己不出手,三哥没有指望,就不会轻易zì shā。梁绝悟被两名衙役押着,一路前往府衙,杨志对陈广轻声吩咐几句,陈广心领神会,立即骑上马,带着四名军卒,迅速离城回饮马川。
梁绝悟出了这一档子事,陈遘也是一惊,仔细审问便明白了杨志的用心,杨志不想对梁绝悟怎么样,但是梁绝悟已经不适合再在沧浪营了,万一将领沧浪营出了什么事,梁绝悟肯定是沧浪营将士怀疑的第一个对象。但是陈遘也没权利处置梁绝悟,便让梁绝悟签字画押,定了一个有意包庇致使犯人得以zì shā的罪名报汴梁古桐园,梁绝悟暂时收拢在监狱的大牢里,陈遘吩咐节级好生侍候,这个人有可能最后没罪。
铁匠一死,梁绝悟压根不知道羊皮卷的事,杨志到了晚上在驿馆,自己单独在房间里观看,羊皮卷一共五张,裁得很细,四四方方,上面其实就是五个江湖上人物的名字,还有和对方联系的方式与暗语。关键的是,每一张上都有铁匠或者什么人的评语,说这个人是不是忠于大宋,是不是与辽国有关。
杨志想了半天才想通,这五个人不是双龙会的人,是铁匠自己联系的人,应该是飞龙镇的人,当初去辽国不少人,有可能是辽国战乱了,陆续又换了个身份回到中原。也可能这些人和铁匠不一样,随着时过境迁,或者放下心中仇恨,或者只想找到那些真凶,或者就是想过太平日子,只是抱团取暖,和铁匠保持联系罢了。
杨志感觉自己疏忽了什么,把五个人的情况又看了一遍,目光停留在瀛洲韩二呆身上,瀛洲就在沧州边上,相距不到百里,韩二呆名字听上去怪,但是金锤韩二呆在江湖上是大大有名的人物,是窦鉴账目上的一个名字,成名于十年前,应该不是逃难回来的。以韩二呆这样的枭雄,会不会安排人盯住铁匠,以防万一。
杨志收好羊皮卷打开门,让屋外的邹润去把公孙胜请来,直接问公孙胜:“你熟悉韩二呆吗?”
公孙胜笑着点头说:“他们结义六兄弟在瀛洲打拼,其他五个先后都在帮派冲突和走私生意中死了,韩二呆现在是瀛洲的大豪,通吃黑白两道,中州堂几次请他加盟,他都没有答应,但是为了利润,他帮助我们走私。”
杨志对公孙胜说:“你让驿站的人都小心一点,我出去办点事。”
公孙胜没有多问,以杨志的武功,就是张三和自己还能帮点忙,其他人跟出去,那就是一个字,拖累;杨志趁夜来到烧毁的铁匠铺附近,韩二呆如果真安排人监视,就不会住得太远,跑来的人也应该看一看现场。另外不错和尚的人也会来看有什么漏洞,杜兴与铁匠没有直接联系,双龙会应该一时想不到。
杨志站在离铁匠铺不远的阴暗处,抱着也是有当无的心态,沧州不比汴梁,是实行宵禁的城市,这时候城门已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