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兴府近在咫尺,官道上到处是巡逻的西夏骑兵和奔向兴州的商人,悟儿思齐忍不住在心中嘀咕,自己带着三万大军从宋境回来,一路上竟然没有专门的官员过问,按照常理,李仁孝的使者早该到了。难道是朝中除了什么变故,顾不上自己这边?这不可能,悟儿思齐清楚现在西夏的情况,灵州之败后,兴州除了六万擒生军,也就是自己这三万人算得上骁勇善战。
不管是夏仁宗李仁孝还是那些权贵,是不可能放心把这样一支军队长期交在他的手上。或者,是因为没藏骨朵的原因,这家伙是李仁孝的心腹,才会让李仁孝不急于来询问情况;不对,就算李仁孝再信任没藏骨朵,也不会不顾及其他人的闲言碎语,所以这样的待遇是有缘由的。
悟儿思齐猜不透是祸是福,一时间有些心乱如麻,挥手叫上来两个亲信,低声吩咐了几句;两个亲信都是悟儿思齐的族人,听完左右分开,各自骑着战马朝不同的方向疾驰而去。没藏骨朵正在悟儿思齐身后不远处检查部队的状态,把悟儿思齐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他知道这里前面几里地外是三岔口,一条路通往兴州,一条路通往六盘山。
没藏骨朵没有做出任何动作,渡过黄河以来他也在奇怪为什么没有宣旨的钦差过来,晓得悟儿思齐的这些安排,只是为了后面行事方便;大军再行二三十里路之后,一片胡杨林连绵数里,春天里的胡杨树尚未长叶,也看不到秋天的那种金黄,只有在一片绿色生机中的孤独,年轻而又苍老,倔强无比。
一阵激昂的马嘶从胡杨林后面传出来,二十几骑突然从隐蔽处冲了出来,都带着青色的头盔,大红的大氅随风展开;定难军前面的军官自然认识,这是西夏皇室的铁卫,立即举手示意大军停止行动。瞬间,正在行进的大军停止了前进的动作,数以万计的战马前蹄腾空,暴烈的嘶鸣声此起彼伏。
悟儿思齐和没藏骨朵看见前面的旗语,立即带着身边的护卫纵马向前,不一会就在军前与前来的铁卫碰头;没藏骨朵惊骇欲绝,看看悟儿思齐目露绝望之色,因为对面为首的那个人他认识,正是铁卫的统领石冥。石冥在西夏小有名气,年轻时与张虎翼、李残并称兴州三大高手,现在石冥统率铁卫,张虎翼负责极乐堂,只有原来的飞龙营指挥使李残不知去向。
当然,铁卫再是骁勇,毕竟不能和数万军中悍卒相比,要是石冥有什么动手的心思,纯粹就是自取死路;悟儿思齐清楚自己的实力,所以见到石冥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慌张,如同平常一样纵马上前,问道:“石大人,幸会,不知拦住大军有什么指教?”
悟儿思齐的级别可不是石冥可比,石冥在马上行礼说:“悟儿思齐将军,下官奉国主之命前来传达口谕,希望定难军到黄河沿线驻扎,由将军防备灵州之敌,没藏骨朵将军负责夏州之敌。”
悟儿思齐微微皱眉问:“可为什么不提前通知我们,我们在百里之外就可以分兵,并且驻军需要当地的官府和监军司的配合,没有正式的公文我们连驻地粮草都无法解决。”
石冥答道:“任太后等人不同意,希望将军将部队交给任得敬大人。”
石冥晓得悟儿思齐经验丰富,自己瞒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索性直言不讳;能不能成最终还要落在悟儿思齐的身上,而这个人是否愿意站在自己一边,只有看这个消息能不能刺激悟儿思齐。悟儿思齐大笑起来,语气悲哀地说道:“宋人已经杀上来了,我们根本没有抵御之力,却还在这里争权夺利。”
悟儿思齐身边的没藏骨朵呆呆地望了望石冥,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安慰悟儿思齐,还是做出什么反应;石冥似乎知道这是必然的场面,轻叹一声什么话都没有说。好在悟儿思齐并没有在绝望中沉迷多久,片刻功夫便醒悟过来,满腔怒气化作一声黯然长叹:“石冥,我不能让手下的将士们受委屈,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现在只能希望奇迹出现,我的大军就在这道路两旁扎营,等着朝廷的正式公文。”
石冥的脸色陡然一变,悟儿思齐这样的举动会让整个事件变得非常复杂,可是石冥也知道自己根本无法指挥悟儿思齐,哪怕没藏骨朵帮忙,只要悟儿思齐不死,眼前的这支军队也不会听自己的。石冥勉强笑道:“既然将军做了决定,石某只有回去禀告国主,再行定夺。”
好在这里离兴州不到五十里,一个多时辰便可以跑到;悟儿思齐点点头,望着石冥一行拨转马头,立即下令大军就地休息。没藏骨朵有点担心地说:“将军,你这样的做法是吃力不讨好。”
悟儿思齐淡笑道:“那也比去黄河边上等着大军乱起来强;你不想想,倘若只是任太后一个人,就算国主不行,晋王还说服不了。肯定是朝中大部分显贵站在任太后一边,国主恐怕连让兵部出个公文都做不到,才会派石冥来传递口信;我担心梁太后的故事重演,我们在这里,就是等最后的消息。”
悟儿思齐口中的梁太后就是西夏毅宗李谅祚第二任皇后,其子夏惠宗李秉常即位,梁氏以太后身份掌控西夏政权达十八年之久,她大力培执私党外戚,以其弟梁乙埋为国相,重用情夫罔萌讹等党项贵族控制朝政。梁太后身为汉人却表现得比党项人更像一个党项人,十八年里与大宋血战不断,给宋朝造成六十万兵员的损失,钱粮不可胜计;西夏同样因连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