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从今天开始,我的一切,都再也回不去曾经的样子,我的心,再也无法感受到一点喜悦。我曾经觉得“行尸走肉”这个词不免过于夸张了一些,但是现在,我终于切实地体会到那种心既已死,则别无其他的伤痛。
但我并不想就这样轻易地相信沐萧会死的事--虽然那些山贼已经作证沐萧所乘的马车已经掉入了山谷,我随后派去的人马也只是找到了马车的残片,却并没有在山谷中找到任何尸骨,虽然说现在距离山贼们供述的悲剧发生的时间相隔很远,但是也不至于一片尸骨都没有留下吧。
可是不说别人,就说沐萧,她本就是个弱女子,又身怀六甲,怎么可能掉下山谷却又安然无恙?就算没有掉下山谷--她坐在马车里,马车一直在疾驰,怎么可能没有随着马车掉下山谷?就算是有狰和阿锦他们护着,可她又不会上天遁地,周遭都是山贼,自然是逃不掉的,既然这种种设想都不可能,那她又怎么可能活着呢?
战事仿佛知晓我的心事一般,带着各种令人忧心的消息趁虚而入--华地派来的实际人马比预期要多,即使是在楚煜的带领下,风住城的诸位也只是勉强打了个平手,而风住城也自然成为了第二处战场。
楚地国内的旧贵族们自然是不愿接受这个结果,他们找各种理由克扣粮饷,甚至联名上书弹劾我,说是因为我的指挥失当,才招致了这样的下场。
但是实际上,我很清楚,若是这件事由贵族来处理,最后的结果一定比现在要惨数倍--在正面与华地交锋之前,我自己也没有料到,华地竟会有如此众多的高质量军队,那些大军仿佛就是神兵天降,在此前我收到的各类情报中都是没有被提到的。
由此可见,华地这次是做了充足的准备,意在将我们一举拿下的。
可现在若是来自后方的支持突然消失了,那一定会导致迅速兵败,并且颓势将再也不可逆转,最终导致楚地夏地的完全覆灭。
可惜那些养尊处优,过惯了优越生活的楚地贵族并不觉得这件事有多事关重大,他们只看到战事陷入僵局,每天都在死人,每天他们都要花钱养庞大的军队,即使如此每天得到的战报几乎都没有什么变化。于是他们便认为前方的将士们不够卖力,认为是我指挥失当,认为是夏地作为同盟拖了后腿。
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华地很强这个事实,在他们看来,华地永远都是那个贫穷落后的国家,永远不如楚地富饶繁华,华族人永远低人一等。
真不知道是谁为他们灌输了这样的认知,若不是华地有意充大,那么华地的实力已经由这场战争证实了,这点道理连苍都懂得,连他都少见地重视起华地这个敌人来,可他们依旧选择充耳不闻,试问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愚昧顽固的人,试问充斥着这样愚昧的治人者的国度,又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若是此时能有个由头,让我先暂停将内部整治一番,再行开战,我相信局面一定会大为不同,只是现在我们很难准确地找到这场战争的命门,但是我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现在我们越是沉得住气,就越是少地将我们的难处暴露在华地面前,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在停战的谈判中取得更加有利的地位,才有谈条件的资格。
可惜那帮贵族,什么也不懂,整日只想着自己的利益,也不想想若是楚地覆灭,他们连命都没有了,又何来荣华富贵呢?
“大将军,楚王的人又来了。”魅快步走进帐中,向我行礼道,“在营外等着呢。”
“我知道了,现在就去。”我应了一声,随后便起身与他一齐往外走去--自从我和楚王派的贵族闹僵,我便不再允许从楚地来的人轻易进入我的军营,一方面是怕他们借机摸我这边的底细,在一方面,也是为了防止他们背后下黑手。
在他们看来,我打这一仗是为了我自己,为了功成名就,为了在楚地上层站住脚。可只有我自己知道,除了想见沐萧的私心之外,我实际上也是为日后探探底。
只是没想到,这水潭远比我想象的要深得多。
我敛起心绪,跟着魅来到营外空地专门为招待来访者支起的帐篷里,一个瘦小干枯的老人正襟危坐,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毫不避讳地直视着我。
“敢问大人前来所为何事?”我向他微微躬身行礼道。
“见过大将军,在说正事之前,老朽有个问题想问问大将军--大将军可知道老朽是什么人吗?”老人开口,声音沉稳,不缓不急,应该不是什么好打发的人。
“恕晚辈无知,未曾见过大人。”在不确定对方的品阶地位之前,当我面对年长者时,一般会将自己放在晚辈的立场上,就算发现对方比自己品阶低,也没有什么,毕竟懂得示弱也是一项很重要的技能。
“老朽是桓儿的叔叔。”老者一开口,我便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碰上硬茬了--他口中的桓儿,不是别人,正是当今楚王的名讳,眼前的老者,便应该是那个曾经很有名的铁血摄政王宁王爷。
当初先王早亡,新王初立,上上下下混作一团之时,正是这位宁王爷,力挽狂澜,稳定了楚地局面。大家本以为他会借机篡位,可没成想等到新王一满十四岁,宁王爷便主动交权,自己回家去了。
也正因如此,他是唯一一个不但没有死于非命,反而被楚王敬重不已的王爷。
没想到这些贵族,竟然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