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一派端庄地严声道:“荒唐!陛下乃九五之尊,身份何等尊贵,岂能不严设防御仪仗,微服出宫?兰嫔明知陛下此举考虑不周,却不规劝,只图享乐,真是失了宫妃身份!”
兰嫔离座曲膝低眉柔婉道:“嫔妾知罪。”
娴温略略一勾唇角道:“普天之下敢一力承担父皇安危的,怕只有兰嫔娘娘一人了。娘娘好大的魄力!”
太子殿下道:“父皇做事向来滴水不漏,怕是有了万全的打算,方敢如此。何况以父皇的脾气,既然他做了决定,兰嫔娘娘即便劝了,也是无用的。”
娴温摇扇子的手微微一顿,美目轻转瞧了太子一眼。
皇后娘娘心中再有气,见兰嫔如此伏低也不好说些什么,毕竟皇帝要带人出去,她还有何话说。只得道:“关于此事,陛下那边自有本宫去问。至于兰嫔且先将此事解决,再作决议。”
不比皇后娘娘这般自持沉稳,淑妃娘娘的目光却似要在兰嫔身上活活烧出一个洞来。恐怕在这宫里想这么做的远不止她一人。
安乐见此,定了定神道:“那和颐妹妹在何处?”
我正色回之:“在王府之中。”
“可有证人?”
“侍女菱月,桑晴等为证。”
沉默良久的德妃娘娘再开金口道:“嫔妾有个小小揣测,莫非那日安乐所见的正是陛下与兰嫔?”
安乐一笑道:“回娘娘的话,安乐方才说过为了避免误会,曾派人去跟查,那另一位公子的容貌也被派去的宫人见着了。若是父皇,便不会有今日之事。安乐也不必暗中调查数月,寻找证人。”
证人?那夜人如撒豆,但我与长越在有人之时,从未同时露过真容。安乐所说的证人的谁?莫非……我心下一抖,起了波澜。
德妃道:“那人是谁?可找着了?此事非同小可,需得慎之又慎。”
安乐直视我道:“听说妹妹年前重病之时,二皇兄曾在府中亲自照料过妹妹一个日夜。不知可有此事?”二皇兄两个字令我不禁心头一颤。到底是哪里,在哪里被安乐撞见。西街,花灯,算卦摊……难不成是那辆珠璎八宝车?再想想当时长越的反应,估摸八九不离十了。
我一面暗忖,一面平心静气地回道:“那几日和颐昏迷不醒,病情告急,御医束手无策,府中之人听闻有一位在江湖中名声在外的游医大夫,正在二堂兄府中,于是便差了人去请。二堂兄得闻和颐患了重病,便好心来府探望。并在旁指导大夫以圣孝仁皇后独创的舒筋之法,为和颐治病,这才救了和颐一命。此事御医、大夫,及和颐身边的侍女皆可作证。”
娴温笑道:“看来二皇兄与和颐妹妹果真亲厚,”又向太子娇嗔道,“前些日娴温染了风寒,咳了几日,也不见皇兄来端个汤送个药。”
太子的脸色自方才起便有些不好,闻此也不过一笑赔罪而已。
倒是君弦接话道:“皇爷爷在世时常训导臣等,虽非一母同胞,但身为同宗,务必情同手足,相扶相持。如今和颐生死关头,二堂兄岂能坐视不理?”
淑妃道:“即便生死关头,也需守男女大防。翊王与和颐皆已成年,还共处一室一日一夜,难免有失体统。”
君弦还欲开口,我先截话道:“淑妃娘娘说的是,是和颐疏忽了防范,日后定当以此为诫。”
我话音刚落,门外有内监来报:“启禀皇后娘娘,证人已带到。”
罗瑛姑姑扬声道:“传进来。”
一阵轻微脚步声后,帘外陆续跪了几个人,无论男女皆蒙了眼睛。
只听安乐向帘外问道:“将你们之前说的,都在皇后娘娘跟前再说一遍。”
都是普通的平头百姓,哪里见过这阵仗,说话都抖抖索索地,只听一妇人道:“回……回皇后娘娘的话,上元节那夜,民妇薛氏与官人在西街摆……摆了一花灯摊,就在冯道士的算卦摊旁。”
另一个中年男子道:“回皇后娘娘,草民……草民也是卖花灯的,摆在冯道士的左手边……”
安乐问道:“也就是说,你俩都能看见那来算卦摊前算卦的人?”
二人齐声道:“是。”
安乐又问:“冯道士何在?”
有一略粗些的男声答道:“小道在此。”这声音正是那夜替我算出“血光之灾”的小老道。其他暂且不论,这道士的卦是真灵验。我不过是早回了郢湘三两日,这血光之灾便来了。只是不知他当时可曾算出,自己便是此灾中悬在我头上的那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