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离开
山洞中没有一丝光透进来,令人心慌的寂静中,只有众人深浅不一的呼吸声混在空气中。
林畔倚在洞口的巨石上,听着外面纷乱的人声和仍在嘀嗒的雨声。秦知欢垂着头站在他身边。
手腕还握在他手里,原本冰凉的雨水被林畔手心的温度攥的灼热。
就这么静止着,不知时间过了多久。
林畔动了动,发现自己一直没有放开那只纤细的手腕,下意识看向了身边的人。黑暗中,什么都看不分明,林畔却还是准确地对上了秦知欢的眼睛。
腕上的温度突然消失,秦知欢将林畔刚刚放开的手腕握在了自己另一只手里,仿佛有些不习惯这冰凉的空气。
“外面……好像没声音了。”
林畔轻轻说道,声音有些哑。
闻言,不远处站起一个人,摸索着靠近过来,站在林畔身边听了一会儿,道:“出去吧。过来两个人跟我推开石头。” 听得出是乔阿顺的声音。
原本就坐在洞口的几个汉子站起来,合力将巨石推开一道门的宽度。
雨停了。
夜幕已降临,被这下了一天的雨洗净的天空万里无云,闪出点点星辉。
借着月光,众人回到了乔家村。
村里空无一人,只听得不知从哪条巷里传来的犬吠,在静谧的村子里显出一点悲凉。
没有了往日灯火通明,月光显得格外清亮。
秦知欢扶着将茵儿回了屋子,林畔随乔阿顺将村中其他人安顿好,两人在村口的大树下碰了面。
林畔与张口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
秦知欢知道他要说什么,但她也没办法替他说出口。
他们躲在山洞里,避过尚不知缘由的一劫。可是谷央之和林夫人,却并没有躲进去。
其余村落的人也逐渐走出乔家村,路过大树下相对无言的两人,惊疑不定地朝外走去。
一个小女孩走过来拉了拉林畔的衣袖。
“哥哥,你不回家去吗?”
瓮声瓮气的话音刚落,林畔猛地抬起头,一双眼睛拼命瞪大,写满了对未知的恐惧。
下一秒,转身朝着谷家村的方向飞奔而去。
秦知欢闭了闭眼睛,心底那不详的预感再次腾升,她将小女孩交给家人,运起点水飞身离去。
纵然心里已经感觉到异样,眼前的场景还是将林畔定在了原地。
满目疮痍。
不过半日,谷家村已经面目全非。
几个竹筐翻倒在地,被踩踏的稀烂,原先装在里面的蔬菜滚落的满地都是,泡在泥水里。家禽逃窜的脚印错乱着印在地上,墙上溅了血,不知是人的还是牲畜的。
各家院子里的东西,都被地砸得稀烂,甚至有些院门都掉了下来。林畔脚边,一条长凳断成几节横在那里。
月光下,有人愣怔,有人开始痛哭,临近的街上传来了男人绝望而愤怒的吼声。
向后倒退了几步,林畔发疯一般朝自己家跑去。
秦知欢赶到的时候,已经有几户人家点上了灯挂在院门上。满地狼藉在灯火下更加触目惊心。
她没有像林畔一样愣住,几年前清风派那场浩劫过后的场景,比现在的谷家村更加惨烈,那血淋淋的现实也没有给秦知欢时间愣在原地去接受。
“林畔?谷爷爷?” 秦知欢先跑进林畔家的院子,静悄悄的,与村里其他人家忙乱或哀恸的氛围截然不同。
没有回应。
秦知欢一直走到里屋,才看到一个人影背对着她跪在地上。
她走上前去,在月光落不到的角落里,林夫人静静地躺着,已经没了呼吸。
林畔跪在那里没有回头,身体颤抖着。目光直愣愣地落在母亲的脸上。
“为什么?” 他问。
为什么?
今早还是那样平和静好的样子,一场大雨之后,家毁了,人也没了。
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为什么要杀人?母亲这样没有武功不能反抗的人,为什么也不能放过?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严重到了要用这样的法子解决?
却只汇成绝望而无助的三个字。
为什么?!
是不明白,也是质问。
少年心里万般绞痛,原本于他而言,长大的路走得很轻松,幸福是最简单的事情。而这世界,却只用一场春雨,便让他从那安逸的日子,一朝跌入真正的命运里。
秦知欢蹲下去,拍了拍他的肩。
“节哀。”
眼前林夫人的尸体与那年将血书递给自己后便合上眼的母亲重合起来。秦知欢闭上眼,放在林畔肩头的手紧了紧。
林畔僵硬地转过头,满面泪水。
“谷老爷子!这是谷老爷子!”
声音从后院的墙外传来,林畔和秦知欢皆是猛地抬头,朝后院奔去。
秦知欢踩着点水直接越过了院墙,一眼看过去,心里的第一个念头竟是:希望林畔过不来这堵墙。
可惜林畔跳上墙边一口水缸,稍一借力便跟了过来。
院墙后是一座化粪池。
谷央之被扔在化粪池里。
首先看到谷央之的两个男人将他从里面背了出来,轻轻放在地上,伸手探了探鼻息。
尚存一丝微弱的气息。
秦知欢下意识抬头去看林畔,那人眼圈通红,目眦欲裂。握拳的两手因为太过用力而骨节泛白。
“谷爷爷!快!抬到屋里去!都愣着干什么!”
乔阿顺安顿好家里就往谷家村跑来,才到林畔家门口便听到了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