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峰塔倒,西湖水干,桃花林开。
紫宣终究没有归来,那一日,小妖遍寻人间,白夭夭痴守苦等,等来的终究是大雨倾空,西湖水复,桃花林败。
不是说好的,会等她归来?
不是说好的,从今以后长相守?
可,人呢?
为什么独留她一人,独留她在这断桥守着一场空。
可她不愿,她不愿再过没有他的日子,不想再暗无天日的独思一人,不管是那千年,还是这十八年,就连再多一刻她也不愿。她太苦,找他找得太苦,等他亦等得太苦。
而如今,她只想在这,在这断桥之下,等下一次西湖水干,等下一次桃花林开,等下一次,他来找她。
二十年后,昆仑仙山,远山黛似层层地腾出些许雾气,氤氲着袅袅飞烟,似有孤鸿从此间飞过,独留凄厉的长鸣。
凌楚一袭深绿衣裳,跪在青石院中,背影挺直,饶是已经足足三日,他亦未曾有过丝毫动摇。
他的神情从最初的恳求,一点一点,在时光的消磨中,变得淡漠,但却依旧是一身决绝,从未后悔。
屋内,白帝云裳轻晃,立于宗祠牌前,威严自立,只是此时他的眼中却尽是沉痛之色,背在身后的手,指节发青。
香烟似一点一点的缭绕,从他眼前拂过,却抹不平他震怒的心。整整三日,那逆徒在门外跪了多久,他便已在屋内站了多久。
他倔,他亦倔。
“徒儿不孝,望师父成全。”
门外,凌楚的声音再次传来,不卑不亢,不弱不赢,他,只是做了他认为对的选择。
白帝的手捏得更紧,脸色早已是青黑,这逆徒,这日日来,每过一刻,便恳求一声,可每一声,引来得却是他更大的愤怒。
凌楚说完便再次朝着屋内重重一磕,他本可以一意孤行,强行而走,但他,终究是他的师父,是一手将他抚养长大的人。
他,从未忤逆过他,修仙,修道,修佛,他所要求的,他所能做的,他,都做了。
而如今,他只想要个她罢了。
“你既已决定,又何须我的成全。”
白帝终是忍不住开了口,衣袖却是瞬间翩飞,重重的打落在一旁的烛台上,烛台应声而倒,沉沉地落在凌楚的心中,然而却没引得他神情的丝毫波动。
“徒儿这一生,不背师门,不负初心,独独有愧于她,只愿用十世轮回,一生修为换她一夕存活。”
他说得恳切,却重重的落在白帝的心中,十世轮回,一生修为,他说得倒是轻松,倒不知那妖孽原来在他心中早已占了这么重的份量。
“你好不容易功德圆满,却向王母许下这样的诺言,若是那妖孽再不能往生,你当如何?”
白帝沉沉地转过身,眼神凌厉地狠瞪着他,期待看到他的一丝动摇,然而他却依旧,背影直立,决绝至极。
他知道,他这么做终会伤了师父的心,但他已经亏欠那人太多太多,哪怕仅有一丝救回她的机会,他亦不会放过。
那日,金山寺后,十里桃花始盛开,叶之蓁蓁,花之灼灼,羡煞了他的眼。世人皆知,白夭夭喜爱桃花,唯爱蟠桃,只有他知,她亦爱。只是她的爱,爱得隐藏。
也是那日,他从下界历劫归来,第一件事,便是去了蟠桃园。顶着王母威严的眼神,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捧出她的灵珠,那是他小心珍藏,用心呵护了一世的灵珠,是那日日被他在佛前用梵音洗涤的灵珠,而这些,是否又真能换来她的魂归来兮。
好在,王母成全了他,成全了他的痴情,成全他用一生修为,贬罚凡间十世轮回,来换得她在蟠桃园的一席之地。哪怕,仅有一丝机会,他也会争取,哪怕他会万劫不复。
白帝的眼神中划过一抹沉痛,他就这么两个得意弟子,如今一个尚在疗养,一个方才归来,谁知第一件事便是拿他自己的命来换别人,让他如何忍得。
“徒儿无悔”
凌楚说得坚定,心中再无半分犹豫,她既能为他失去生命,那他亦为何不能做一次紫宣,或是难得糊涂。
“劣徒,真当是劣徒啊”
白帝痛心疾首,身躯似不稳的向后晃了晃,他与青帝英明一世,怎就教了这么两个劣徒?
“你就成全了他罢”
不远处,青帝似飞身而来,顺手便扶住了白帝的身子。
“不是你徒儿,你当然说得轻松”
白帝甩了甩衣袖,面色不满地将他的手甩开。
青帝的眼中划过伤痛,他的徒儿,当真是回不来了吗?枉他活了上万年,说是断情绝爱,可这师徒情岂又是说断就能断的。
白帝知自己心急一时说错了话,转而改口,“你又不是不知,仙妖终是没有好下场,又何苦让他再去淌这趟浑水”
凌楚疾疾向前跪走几步,
“徒儿知师父苦心,还请师父全我这一次”
“看吧,他就这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他既向王母许了诺,你这不允又有何用?”
青帝指着凌楚,宽慰着白帝。
谁知却更惹起了白帝的怒气,
“如今,倒是学得先斩后奏了,那又何必认我这个师父”
青帝心急,没想到宽慰不成,反而戳到了他的痛楚。
“师父”
凌楚痛苦地低唤一声,神情终于有了动摇,是终究没有回转的余地了吗?
“你今日要走也可以,从此就当没有我这个师父,哪怕还念及我半分,便好好待在这昆仑山哪也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