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高处气越冷,雪积渐现,头发上结薄冰,禾子渊冻得直哆嗦。那次闯第七山界时并未感到如此寒冷,凭经验,他没像族人那样裹得像棉球。一些族人经过时夸赞他身体素质好,天知道他的五脏六腑都快冻成冰块了,还要强装寒不入体的笑脸。为什么那次不觉冷?一定是太紧张,敬畏之惧超过寒冷之气。
远远看见站在第七山界巡防线上的父亲,禾子渊想招手呼喊,发现身体不听使唤,他的抗寒力量已到极限了。禾子渊觉得自己当下的情况可类比族人们当前的表现,五洲计划怎么可能实施下去。
望见儿子,禾子绪愣了一下,赶紧小跑过去,脱下大棉袄披在儿子身上。儿子说有事要谈,听声音不太高兴,不知道在发什么少爷脾气。发脾气可以,哪能拿自己的身体出气故意做给父母看。
“我不冷,爸爸你别冻着了。”禾子渊努力稳住发颤的声音,手僵得差点拿不稳衣服。
儿子要面子,还有族人看着呢,禾子绪没勉强,把棉袄披回身上。适时增强儿子在族人心目中的崇敬感也好,顺便给儿子一个教训。
“回家吃药。”禾子绪小声说着,握住儿子冰冷的手返程。
“爸爸,你这味药是不是下错了?”禾子渊立即顺话问道。
“哪味药?”禾子绪明白了,儿子是来责问他的。等他回家再说呀,为何急急地跑来问责?
“活动比赛。”禾子渊不满地看着几个棉球“滚过”还欢笑着打招呼,勉强扯出一丝笑回应,扯得冻僵的脸生疼生疼地。
“这不正是活动比赛应有的氛围吗,轻松、快乐,还有收获。”禾子绪有些明白了。
“收获?奖励是什么?”
“有物质奖励,还有荣誉。”
“什么称号?”
“分项,预定有五项荣誉称号,瑶司正根据赛前表现设计名称。”
“去五洲战斗,稍有不慎会没命,大家都知道危险性,怎么能这样没心没肺地对待严肃的事情?”
“你想让大家表现出‘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之象吗?是,族人们从未面临过生命困境,不知道外面有多艰险。人间险有自然险更可怕吗?第四山界通往第七山界边缘的人路只有一窄路,附近没有可供采集和狩猎的目标,你不是最清楚吗?活动比赛没有强制参加,想参与的族人明白怎么做,不想参与的族人求安全走人路或留在家。目前有一半的族人在有效参与,他们是五洲计划的候选人。他们知道若想有收获就不可能一窝蜂抢人路,必须入深林。虽然几百年来族长和祭司驾驶颖舟巡山警慑凶猛的野兽缩小领地范围从而形成人和野兽的生活圈限,但是族人们并不清楚第五山界和第六山界中的界限在哪儿,他们需要亲自试探,一不小心就会立即葬身兽口,这比五洲斗来得更快更直接,不仅需要智慧,还需要拳脚功夫和工具使用,不限于武器。我和祭司没有明言,族人们也没有明问。他们大都生下来就是颖族人,自幼接受颖神信仰,慎重思考后给出的答复表明他们知道自己正在干什么,可能有人丧命于活动中,这就是五洲战斗的悲壮序歌。以生命进行献祭的序歌下,难道你还不允许大家假装成一场游戏笑一笑吗?”
听着父亲略为悲伤的声音,禾子渊眼眶含泪,热泪似乎驱散了身体上的严寒。他自认领悟力在族内拔尖,向来毫不掩饰自己的能力,没想颖族确实卧虎藏龙,神庙前的观望是随水势而行,也是对突然宣布的五洲战斗而感诧异。
“大家相信颖神在另一世界里的战斗,作为颖神和神将的后代,他们不能辱没神名,有能力又有志的族人会跟随颖神战斗。爸爸,你说颖神巡游天地两百年才降临这个世界,两百年间的那次战斗是怎样?”禾子渊热切地看着父亲。
那次战斗在旅途中,在颖舟里,禾子绪脑海里浮现出颖神记忆留下的一幅幅画面。
颖神将宇宙比喻成浩瀚的海洋,海洋中有一个个客栈——星系,每个客栈有众多客房——星球。颖神一行要找适合居住的空房,还必须看清房间里的摆设。
一间间客房找下去,一个个客栈筛选掉,他们继续找,有些迷炫。这些客栈好像神之手组合成的斗兽场,四周都有席位,天永远需仰头看,而他们既像寻找位置的观众,也像被观看的困于斗场的斗兽。
他们想升高,朝着天的方向脱离困境,越近天越有希望,神一定会把居所附近装扮得很宜居,有生命才有给神的供奉。然而,客栈一个个堆砌排列,天始终在外,斗场之地一直虚悬脚下,他们不知道自己行进的方向是高升、下钻,还是各个方向的旋探,似乎多次回到起始之地,四周的客栈如此似曾相识,仿佛环游一圈回到起点线,而实则已不在原处。
天堂与地狱一线牵。一线展开是上难着天、下不着地的茫茫星海,每颗星在接受神的考验,说不清毁灭是入天堂还是下地狱;一线合并,行得再远,不过是回到起航线,或许不过只是人思的飞游,身依然是原线上垂挂的提线木偶。神和魔最害怕的是思想飞游的提线木偶,不知是神魔控制人,还是人戏弄神魔。
颖神想明白了,愿意做思想飞游的提线木偶,那样的话,总有一个收纳处在等待他们。等待,就是发觉却又不确定提线木偶思行的神魔确认真相的时间段,也是提线木偶摆脱原线的机会期。天堂客房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