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本想找辛子萱过来说说话,解解闷,也好出出主意。虽道她是李家的五娘子,李家上下对她也十分看重,可心里还是把辛子萱当更亲近的家人。然而她没想到,辛子萱没请到,却把燕绥给招来了。已经许久没有见过燕绥了,间或在丫鬟们的谈话间提到她的名字,韶华也都要反应一会儿才想起这么一个人来。
当初一起上闺学的四个娘子,如今确实各自有命,绾华是最幸运的,身边带着一个,肚子怀着一个,丈夫前程锦绣,可谓皆大欢喜。而她在昨日之前或许是他们四人中过得最好的,现在情况未定,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锦华算是最可悲的,但这个悲剧下场也是她自己造成的,只听说她被柔婉打得半死。如今柔婉夫妇都在宫中,锦华下落不明,生死不知。即便韶华对她不再怜悯,可听着她经历的那些事,心中还是不免唏嘘。
看着眼前憔悴妇人打扮的燕绥,韶华有些认不出当年那个明艳骄傲的娘子,好像是大病了一场,脸上的皮肤看着枯黄无光,就连年过半百的凌氏恐怕都要比她鲜亮许多。身上的衣裳倒是精致华丽,只是稍显宽大,一双无神的眼睛深深陷下去,显得颧骨被高高抬起。衣服下的身子也十分单薄,使得原本漂亮的衣裳挂在她身上飘飘荡荡。
韶华心中大惊,幸着如今是大白天,要是夜色昏黄一点,非得被吓死不可。
“四嫂,你这是怎么了?”韶华看着她一进门就愁哭了一张脸,心想自己要比她苦上十倍百倍,可她都还能坚强起来,燕绥这养在深闺里好吃好住的少奶奶怎么好像比她还惨。难道刘氏终于想通了,决定一视同仁,也给小儿子塞了七八个美婢娇妾。
那也不对啊,燕绥不像是没有手段的人,而且刘氏再怎么也不会让妾婢骑到燕绥头上去吧。虽然也是心事重重,韶华还是打起精神安慰了她几句,屋子还是原来的屋子,里面的一桌一凳,一草一木都没有变,只是徒增伤感。
听着韶华几声安慰,燕绥一下子眼眶就热了起来,扑过来抱着韶华哭道:“五娘,我哥哥、我哥哥快不行了。”
燕绥的哭声太凄厉,韶华忽然觉得脑子里轰地一声,心头跟着揪起来,关心地问:“怎么回事?是生病了吗,可有请大夫看过。”她已经许多年没见过以琛,连他的模样都只能靠着燕绥才想起六七分,只是见燕绥如此,原本心里有事,也跟着沉重起来。
跟着韶华回来的只有初荷和幼菡,其他陪嫁都不知踪影,所以凌氏拨了很多丫鬟过来。韶华一边安慰着燕绥,一边看着初荷指挥丫鬟们布置房间,一时间觉得心中犯堵,明明自己还担忧着严恺之的安危,可初荷她们却一副她要在这里长住的样子。以至于燕绥断断续续的话,韶华也没顾得及听清楚,只有被燕绥捉住手时,她才吓了一跳,收回神。
“五娘,我知道这个时候跟你说这事很失礼,可是求你了,我哥哥真的快不行了,他这么多年心里就念着你一个,只有你才能让他好起来。”燕绥的哭声很让人动容,可是在韶华听来,简直就是讽刺到极点。
她的丈夫至今生死未卜,作为嫂子,她居然怂恿她出去见另一个男人,而且还是念想她许多年的男人。记得当初她未出门的时候,燕绥也来求过她,那时她就很气愤地警告过燕绥,不得再提起此事,否则不必相见。如今她刚被丈夫下了休书,作为嫂嫂的,不来安慰就算了,居然好意思让她私会另一个男人。
韶华气得全身发抖,忽然笑了起来,把搬东西进来的丫鬟笑得莫名其妙的心惊。
韶华指着大门,对燕绥冷笑道:“你滚,碧梧轩不欢迎你。”她觉得这像是被人狠狠羞辱一般,连看到燕绥都觉得恶心“从此就当我不认识你。”
燕绥也知道自己的做法很过分,可是以琛确实病得很重,她请了许多大夫,治了很久的病都不见起色。甚至大夫已经下了最后通牒,让燕绥准备好后事,照以琛的情况,能不能熬过今年都难说。
当初以琛考了几次都不中,在闾阳郁郁寡欢,终日借酒消愁,身子早就破败得不成样。因为他屡次落榜,又不思上进,刘家早不把他放在眼里。劝他在族里谋个教书的职位,他也心不在焉,还因醉酒失手打伤了人,结果被暴打了一顿,由此落下病根。
这一病就是一年半载,父亲早已续弦,自然不会对已及冠的儿子太多照拂,尤其知道他如此自甘堕落,更是恨铁不成钢地痛骂了他一顿。这一骂倒是把他骂醒了,可是浑浑噩噩这么久,要重新养好精神可不容易。族里耆老对他还算照顾,也好心给他说了几门亲,奈何他实在挑剔,三番两次都把人给挑得一无是处,最后连媒人一听是给刘家秀才,个个都摇头摆手不肯接。后娘对他也从最初的好言相待,到最后直接拍桌子跟他叫板,以琛这会儿倒是硬气了,立刻就离家出走投奔燕绥。
只不过,他到底只是个读书人,身上只有十几两积攒的碎银子,从闾阳到京城就是全程马车都好十天半月,更何况以琛是徒步。旧病未愈,新病叠加,等他来到京城时,已然和流落街头的乞儿毫无区别。若不是碰上尤妈妈,或许以琛早被李家当乞儿赶走了。
燕绥心疼兄长落得如此地步,想要接他进府养病,可他倔强不肯,只求燕绥帮他在靠近兴勇侯府租下个小屋子就足够了。燕绥哪里不知道兄长的心思,可是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