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勒笑吟吟地看着我,摊开双手表示无能为力:“大人您的问题太多了,想让我先回答哪个?”
“一个个来吧。”我活动了下胳膊,关节咯吱咯吱地响动着,像是很久不使用的齿轮,发出晦涩的咬合声。
“我们最终攻陷了恩格尔斯城堡,把每一个反抗者的头颅都砍下来插在长矛上,排列成整齐的枪林,警告那些敢于藐视帝国权威心怀不轨的人,惹怒帝国雄鹰的下场会是什么。”科勒眉飞色舞的比划着戴着红帽子的刽子手砍头时的模样,似乎很喜欢这种不费力的杀人方式,奇怪的爱恶观让人难以捉摸,“克雷森蒂公爵在我们攻进塔楼之前就通过暗道逃跑了,不过被我们刚刚从曼图亚赶来的援军逮个正着,灰溜溜地做了俘虏,意大利的叛乱终于被彻底平定了。我们正在马不停蹄地赶往罗马,为这次胜利的远征画上完美的句点,教皇霓下也日夜兼程的从亚琛赶过来,准备重新在梵蒂冈的圣堂里接受整个基督世界的顶礼膜拜。”
看起来事情正向着完美的结局发展,除了我这条断腿之外每个人都皆大欢喜。我拍了拍脑门,好让它更清醒一点。我们正向着万城之城的罗马进军,再过几天我就能目睹人类历史上一座享有盛誉的城市真实的历史模样,这不正是多少日夜我梦寐以求的荣耀吗?但是我为什么没有感觉到胜利的欣喜,反倒有一些惆怅的失落,空落落的没有着力点,悬在半空只凭吊着自己的功过得失,也许我是个立下汗马功劳的胜利者,也许我是个杀人如麻助纣为虐的刽子手,至少对那个人来说是这样的。
“克雷森蒂小姐怎么样了?她在哪里?”眼前忽然浮现女骑士清秀的倔强脸庞,威而不怒凛然不可侵犯的气质至今仍旧让我为之深深折服。我杀了他的哥哥,又亲手攻陷了他父亲的城堡,使得老公爵成为没有地位的阶下囚,等待他们家族的会是什么样的命运,每个人都心知肚明。我知道,无论怎样这个女孩都会恨我一辈子,在她看来我就是那个面目狰狞来自地狱的小恶魔,血淋淋地肢解了本属于一个天真少女的幸福,而且还一片一片的用鞋底碾得粉碎,彻底断绝了她的一切生路。为什么忽然想起她?我摇了摇头,自嘲似的咧嘴笑了笑,对于自己一瞬间出现的那么多荒诞的想法嗤之以鼻,那些我担忧的问题都会有皇帝陛下做出最后公正的决定,因为我知道,这位年轻皇帝不是我想象中睚眦必报的小心眼男人,他拥有一位伟大帝王的一切品质,也许欠缺的只是时间,至少上帝是站在他这一边的,因为罗马已经匍匐在日耳曼皇帝的脚下。
“克雷森蒂小姐现在被皇帝的近卫军看管着,一般人根本无法靠近,有人传说她会和她可怜的父亲一起在罗马被枭首示众,传视每一个意大利的贵族,然后丢弃在某个不为人知的下水道里慢慢腐烂;也有人说皇帝陛下迷上了小姐的美貌,准备饶恕她的罪过,将其安置在靠近罗马的修道院里。”科勒不知道我为什么忽然提起她,没有刻意了解过克雷森蒂小姐近况的他只能说一些不确定的传闻。
“赶紧帮我准备一下。”我坐起来,尝试着动了下打着厚厚绷带的右腿,“我要。”
科勒赶忙捂住我的嘴,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其实这间帐篷里只有我们俩,但是谁也不能保证隔墙无耳,防备些总是好的:“大人您是再说胡话吗?皇帝陛下为了表彰您的功绩,正在和巴登伯爵讨论同您解除效忠关系的事情,您即将成为莱茵河畔的新任伯爵大人,这个时候您去找陛下说这样的敏感问题,会影响您的爵位的!”
我拄着科勒靠在床头的长剑站起来,踉踉跄跄地挪着步子适应的走了两步:“即使是这样,我也要去尽到一个绅士的义务,怜香惜玉才是我最喜欢做的事情,虽然有些时候当事人并不感激我的出手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