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全是惊恐万状仓惶逃窜的溃兵和面目狰狞正忙着砍瓜切菜的萨拉森人,偶尔能见到一些仍旧坚持抵抗的德意志战士,也不过是茫茫大海里泛起的一朵小小浪花,被数倍于己的异教徒围攻,然后颓然的献出生命,成为马蹄下渺小的注脚,总之骑在马上的我看到的都是这样一边倒的挣扎画面。
一百名重骑兵冲锋的威势是不可阻挡的,更何况是整个欧洲最优秀的武士诺曼底人,蜂拥的逃兵们都很自觉的闪开道路,生怕撞到瘟神,而凶神恶煞的萨拉森人也不敢上前挑战,大多灰溜溜的骑马远遁,以至于我们这群人没遭受什么阻力便很轻松的进入阵地之中,在身后收拢的士兵逐渐稳住崩溃的阵脚。
“陛下在哪里?”我扯着嗓子问跟在身后的禁卫骑兵,后者脸色苍白的被一个诺曼底重骑兵揪在马上,看样子吓得不轻,哆哆嗦嗦半天才吞吞吐吐的指着不远处一团扭杀在一起的人回答:“就在那里!”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我果然发现皇帝陛下的帅旗丢在地上,已经被来来往往的人群弄脏了,护旗手倒在地上,鲜血流开大大的一滩,十几个萨拉森人或骑马或步战,围着相同数量的德意志士兵正在交战,从不时有捂着胸口倒地士兵的情况来看,我们的形势不那么让人乐观。
“包抄过去,一个不留!”出发时还豪情万丈指点江山的我一见到真刀真枪的拼杀马上又怂了,虽然竭力保持自己语气里的威严不因为心虚而颤抖,但却缩着身子想往后退,腿肚子也开始转筋,幸好诺曼底人都是些好战的直肠子,在我话音未落时便如同野兽见到猎物般兴奋地吼叫着冲了出去。
眨眼之间,请相信我的修辞,确实是眨眼之间,眼睛一闭一睁就错过了老鹰捉小鸡的精彩大戏,当然这里面也包括那些自视情况不妙脚底抹油跑路的在内,萨拉森人被追杀一空,救下来的几个德意志士兵仍旧没有放松警惕,即使累到虚脱也不过用长剑硬撑着身体,大口的喘着粗气。
“我是奈梅亨伯爵兰迪,来这里是救你们出去的。”看着没危险了我才施施然的骑马过来,在人群中找到了几张自己还算熟悉的面孔,从而确定了对方皇帝禁卫的身份,“我要面见陛下!”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瞅瞅你,常年形影不离的默契让彼此都能通过眼神沟通,相互的对视像在进行无声的交流,他们也许在权衡我是不是一个可以信任的人。片刻之后,他们把身子往边上侧了侧,露出被自己豁出生命护在核心的秘密——两个禁卫抬着奥托陛下的遗体走了出来。
虽然早就猜到了这样的结果,但在看到陛下遗体的那一刻,我仍旧有点震惊,一股酥麻的感觉从脚底一直升到头顶,身上的汗水瞬间全都被烤干了,我艰难的咽了口吐沫润润干涩的喉咙,竟然莫名的有些发晕——那个永远精力充沛对未知世界有无限渴求的奥托三世皇帝真的死了!
皇帝陛下安详的躺在禁卫的怀里,嘴角似乎还挂着欣慰的微笑,但是紧锁的眉头却表现出在弥留的时候,陛下仍旧关注着战局的发展,寻找制胜的机会,不甘心自己的失败。这位年轻的皇帝仅仅才二十岁,不平凡的生命中多舛崎岖,像一只刚刚舒展开羽翼准备翱翔的雏鹰,尚未睥睨天下就夭折在梦想起飞的地方。
陛下不幸福的童年笼罩在诸公国在其父皇死后忙着争权夺势的冷漠之中,漫长的少年时代又始终挣扎在自己的祖母、母亲和姑母三位强势女性对朝政控制之下,好不容易熬到十六岁亲政,面对着的是一个伟大父祖留下的破碎帝国,但凡有点权势的大贵族谁都看不起初出茅庐的皇帝,眉眼间稚气未脱的奥托陛下握紧拳头发誓,一定要重新实现罗马帝国的荣光!他做到了,而且只有了短短的四年时间,不仅将那些桀骜不驯的公国收拾的服服帖帖,还做了一件他的诸多法兰克祖先从没做到过的事情——把一位日耳曼籍的教皇扶上梵蒂冈的宝座,真正实现了皇权至高无上的权威!
离成功就差毫厘之间的一点点!曾经有一刻,他距离自己的梦想是那么的接近,可惜天妒英才,上帝喜欢玩弄折磨人的戏码,让你黄袍加身荣耀无以复加,然后在你得意洋洋的时候前来收取惊喜体验的报酬,轻而易举的取走你的生命,只能在天堂欲哭无泪的目送自己亲手建立的帝国分崩离散!
我从马上下来,抽出长剑插在地上,默默地半跪在陛下面前,虽然自己同这个年轻的皇帝谈不上有多好的交情,有几次还险些被他算计利用,但从个人充沛的精力和人格魅力上来说,这位皇帝同我从小到大印象中电视剧里看到的皇帝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他的励精图治和兢兢业业,他对理想近乎变态的偏执追求,他日复一日马不停蹄的进攻进攻再进攻……无疑将德意志带到了至高荣誉的巅峰!这些都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换句话说,如果有机会,我希望自己能重新认识他,心甘情愿的跟随这样一位陛下开创丰功伟绩!不过现在,命运把改变历史的机会交到我手中,那么敬请所有人拭目以待,小小的奈梅亨伯爵能够翻腾出多大的浪花!
“……阿门!”我在胸前划着十字,结束了自己短暂的祈祷,然后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动手上前就要解陛下遗体上的铠甲,护在边上的皇帝禁卫登时不干了,推推搡搡的阻止我做出这种不得体的僭越行为,有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