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你,你这是何意?”
杨庭云弯腰直视我的双目,他轻轻一笑:“但崔文惠好像不光是学了皮毛,那算得上是精进了,她有这样的本事,你知道吗?”
“我……”
“她常来东院是不是?动没动过东院的东西?尤其是韦真境的药罐。”
文惠不曾动过,但——那回药罐被程茵打碎了,原本是要府上有旧的,旧的更适合熬药煎药,让燕浓去拿了。
我深深疑惑:“那药罐确实不是新的,可是,我悄悄送到薛家医馆检查过了,药罐是没有问题的。”
“你既然怀疑过药罐,何不破釜沉舟赌一把,砸了药罐看看会怎样?”
“……”
杨庭云的意思是,让韦真境停药。
翻来覆去思虑数日,我却不敢赌这一局。
韦真境都察觉出了我的焦虑,问我为什么每天晚上睡不着。
我哪里敢捕风捉影跟他说这些实话,只说是想着三哥的事,所以惆怅睡不着。
夜深时,容易多想很多的事。
我想起了韦真境的两位兄长。
韦府大公子据称是个挑剔的人,出外游玩只吃自己带的东西,他水性很好,却在韦真境十七岁那年淹死在了河里。韦府的二公子,一场风寒本有痊愈的迹象,却突然地病故了。
加上一个韦真境。韦真境是郧国公府嫡出的三公子,在坠马跌伤前,他身强体健,一手剑运得回fēng_liú雪飘逸灵秀,该是有很好的底子,偏偏再也好不起来。
——所有的不幸,都如此凑巧地发生在了郧国公府嫡出一脉的身上吗?
如果把西院,把当时还在世的姚夫人牵扯进来,我不妨做一番大胆的推想:姚夫人身为妾室,不满足自己唯一的儿子久居人下,只是个不能继承家业的庶子,所以她暗中使手段,除去了韦真境的两位兄长,甚至还包括韦真境的娘,姚夫人死后,谋害韦真境夺取地位和家产的“重任”,就落到了韦彦和崔文惠的身上。
韦真境的病,不能再拖。
蹊跷溺毙的巧翠,亦不能蒙冤白死。
四下无人时,我盯着日日给韦真境熬药的药罐看了很久。明朗的病已经好了。文惠连药的多少都拿捏得准,可想而知是有一身好本领,药是我亲自去医馆拿的,我亲身试过药没有问题,但这药罐……文惠动心机害人,要在这药罐上动手脚,怕是只有薛神医才能觉察出端倪了。
就依三哥之言,从砸了这只药罐开始。
我没告诉韦真境我的计划,是因为我想先确认西院会不会迫不及待。
药罐是因我一次“失手”打碎的,滚烫的汤药还烫伤了我的手,燕浓吓得尖叫,我寻着理由,说自己受伤,说燕浓诸事繁杂也劳累,托文惠像以前一样替我们熬药,文惠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韦真境的身体好好坏坏,西院帮忙熬药之后,他昏睡的时辰越来越长了,我耐着性子忍了又忍,终于决定把真相告诉他。
他万分震惊,自然是不肯轻信的。
我早料到会是这样:“你此刻不信没关系,那从今天开始,你不再服药了。是不是西院蓄意谋害,一试便知。”
贸然停药,我忐忑难安,也深有顾虑。
万幸的是,聂非赶在这个时候回来了,他听闻文惠顺利生产,一回长安就前来道喜了,顺路过来瞧瞧韦真境。
薛神医却没一同回来。
我问及,聂非就大大哀叹:“别提了,我好不容易到了剑门关,他老人家早两天就走了,我本打算继续追,却有乡民接二连三犯了疫病,医者仁心我怎么能撒手不理呢?只好留下为他们治病,祛除了疫病又有别的,这一留就留了半年。后来我觉得总这么耽误不是个办法,留了药方,教了乡民作五禽戏强身,反正师父追不上了,就连忙回长安来了。”
薛神医不能回来,我多少是失望的,但聂非在也好,怎么说他都是薛神医的高足。
韦真境心里装着事,聂非问他近况他在走神,我性子急,拽了聂非到屋外,直接问他:“我只问你一句,停药,他受得住吗?”
聂非眼瞪得溜圆:“停药?”
他看我问得认真不似玩笑,紧接着好一番沉吟。
“这……韦世子的病,是奇怪了些,我也一直想找出病因。停药,我是考虑过的,当时是怕你不同意。”
“我同意。”
“说实话,十成的把握我没有。”聂非抬了眼,郑重道,“但,不试怎么知道?左右有我,那就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