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乘风在窗帘后面, 看见他们用了这一招的一瞬,心脏就好像被呼啸的高尔夫球杆一杆子打飞出去, 所有痛苦不堪的记忆都在那一瞬从四面八方涌来, 巨浪一般淹没他, 让人无法呼吸。
仿佛被闷住口鼻的人不仅是晏羽,还有他自己。
晏羽就那样认命地仰头看着他的方向, 没有任何挣扎和反抗, 额前的软发被夜风拂起, 清澈瞳仁里倒映的星光渐渐熄灭。
易乘风差一点就推开窗户直接跳了下去,他狠狠一掌拍在窗框上,转身撞开门拔足奔下楼去。
大宽见他好像一辆冒烟的坦克一样从楼道里开出来,就知道自己这事儿没太办好, 其余的小弟都很有眼色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易乘风一脚踹开那个拎着白布的愣头青, 脸色阴得吓人,又好像难过得要哭出来, 周身气压相当诡异低沉。
“小晏?”
听声音就知道, 风哥这是被掐了心尖儿了,一句话恨不能挤出血来。
晏羽脸色冷白地靠在椅背上,头向后无力地仰着, 双手松懈地垂下来, 没有半点反应。
他躬身一手托起晏羽的背,一手抄着他的膝弯直接将人抱起来, 大步往楼上走去。
晏羽被他放在床上, 身体放松而乖顺地躺在那一动不动。
易乘风在他脑后垫了只枕头, 俯身查看他的呼吸和心跳,抬手拢了下他前额的碎发,“小晏——”
抓着他的手捏了捏,又拍拍脸,“小晏,醒醒,别害怕,是我。”
艹,好像就特么你才最可怕,居然找一帮人用这种方式对付他。
易乘风从床边蹦起来,急匆匆跑进卫生间拧了一条湿毛巾,一点点帮他擦拭口鼻,再擦过额头。
喂一点水应该能快点醒吧,横是舍不得用一盆水泼醒他。
先将枕头垫高些,易乘风捏了个小勺盛一点水往他嘴里喂,一口两口的都还挺顺利,喂进去了。
第三口可能有点着急,喂大了。
晏羽感觉自己好像被人扔进了深海里,忽然就呛进去一口水无法呼吸了,咳得一阵惊天动地。
居然有人在拍他的背,呛咳中他满眼都是生理性泪水,模模糊糊地看到了头顶那张熟悉的脸,易乘风?咳咳咳咳咳——
本来是被易乘风半托着靠在他怀里的,这一抬眼看过去,对方倏然收回了手臂,晏羽咕咚一声仰着跌回了床上。
易乘风做贼心虚地抽回手,没想到给人摔了个结实,这会儿想再找补更加不好意思了。
“还难受吗?”
晏羽用手背蹭了蹭眼睛,看着他点点头,像个摔了跟头等待被安慰的小朋友。
你是说刚刚摔这一下,还是天天在楼下等着,反正都不好受。
易乘风突然就有些肢体不协调,直接将一杯水怼他面前,小勺往桌上随便一扔。
晏羽撑着起身坐到床边,接过水杯几口喝光,呼吸道里的异味冲淡了一点,喉咙还有些不舒服,嗓音微微嘶哑。
“你想请我上来坐一坐,不需要这种方式。”
他那么聪明,估计猜到了七七八八。
易乘风也不辩解,他不需要一个正面形象做幌子,干脆破罐子破摔地拎起桌上一**二锅头,拧开倒了大半杯。
“老同学许久不见,应该喝一点庆祝下。”
晏羽怔然,刚下过药,紧接着就灌酒,这是想让他死在这儿么?
-我就是混蛋,怕了就滚吧,别再来烦我,你有几条命够陪我折腾的?
“那就庆祝下。”
晏羽拿起杯子,憋了口气,像刚刚喝水一样将半杯五十二度仰脖吨吨吨倒进去。
易乘风垂在身侧的手微微一抬又压下,攥紧了拳,小臂青筋紧绷,阻止已然来不及。
跟着,辛辣的液体从食管pēn_shè一般反涌出来,大概还有刚刚喝进去的水,晏羽庆幸自己没吃晚饭,吐得虽然惨烈些,但不至于特别恶心。
胃内一**痉挛让他不得不蜷缩起身体,右手撑在旁边的桌子上,左手用力抵着腹部,床边的地板上一片狼藉。
“你究竟想闹到什么时候?”易乘风颌骨紧咬,喉结艰涩地滚动了一下。
“到你每天回家住,找一份能跟你父母实话实说的工作为止。”
晏羽扯过纸巾擦着眼泪鼻涕,样子已经很是狼狈了,偏偏有种不容反驳的强硬,和他那风雨飘摇的削薄身形极不相称又更为突出的霸道态度。
易乘风闷头拖地板,刷了杯子重新倒水给他。
拖把杆握在手里漫无目标地晃动,其实地面已经很干净了。
一只手探过来,抓住了他的胳膊,向下拉扯。
“风哥,我想站一会儿。”
晏羽仰头看向他,眼里湿漉漉的,这种话,上一次说是什么时候?
易乘风表情凝住,原地杵成一根人形的拖把杆。
“我想站一会!”
晏羽蹙眉,加重了语气,抓住他的手一拉又一推,木杆的顶端敲在易乘风心口上,咚——
好疼!
按说他皮糙肉厚的,这种力度就像挠痒痒,偏偏就有一股痛意从那个位置蔓延开来。
易乘风整个人一松,放出一口叹息来,才发觉自己好一会儿没有喘气儿了。他将拖把往桌边一斜,向晏羽伸出两只胳膊。
“近点,够不到。”
晏羽又扯了他一下。
易乘风拧着眉瞪他,还是向前迈了一步,像个怨念很重的僵尸。
晏羽将手搭上去,抬头迎着瞪视,“我头晕,没力气,自己起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