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怎么动筷子,光用眼睛看就能饱么。
别人念书工作,吃食堂吃外卖,体重像吹气儿一样蹭蹭涨,他可好,比吃六年牢饭的还营养不良,手腕细得见骨见筋。
那只o,果然也不再戴了,小孩儿的玩意,毕竟都长大了。
“嗯,我得养我妈呢,她挺不好养的……”晏羽说完,自己抬手支着头先笑了,听上去有点儿像在开玩笑。
易乘风心里清楚他这不纯是闹着玩儿,董宏杰另觅新欢全梅川都知道了,像他妈那种被成功人士接力赛似地养活金贵了的娇花美人灯,二十出头刚刚工作的小晏养起来大概得累吐血。
那位太太可是连洗个头发都要进美容会所捣鼓半天的,梅川盛传,一个庄美婵就能养活一家美容院。
“你妈……哎,”真是一言难尽,外人怎么说这话,只能祝她赶快找到下家,“……你还不如好好养个女朋友,估计还能对你好点儿。”
晏羽的表情有那么一瞬的凝滞,像是听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转而才勾唇笑笑,“我还是不要祸害别人了。”
不知为什么,他突然就想到了他爸和康靖,那件事情在他大病一场之后,就像一直装在乌木匣里的那些文件一般,也被他在心里找了个地方束之高阁,不去碰不去想。
他读了大学之后,不再跟庄美婵住在同一屋檐下,距离反而让这对冤家孽债的母子俩容易相处很多。
晏羽开始尽量对庄美婵好一些,年节生日都想着送礼物,也不是因为父亲的那个临终嘱托,可能只是单纯地觉得他长了一张折磨她的脸,这种原罪无法消除,也只能尽力补偿,毕竟她是那个给了自己生命的人。
好在庄美婵也不要求他什么,花钱可以解决的问题就不算问题。
易乘风突然提及了感情的事,他心里埋葬的那个秘密便诈尸一般又蹦跶了几下,撞得他胸口闷痛,不是错觉,的确是生理上的反应。
只要想到那件事,他就会特别不舒服,连带着也一并厌恶他自己。
晏羽下意识抬手按住了胸口,脸色像突然蒙上一层薄纱,唇线也绷紧了。
他看着易乘风投过来询问的目光,逼迫自己做了个深呼吸,“刚噎了一下,不要紧。”
你吃什么了就噎?
晏羽掩饰性地转头,从轮椅的置物袋里掏出一只黑色绒布的抽绳小口袋,“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易乘风堆在椅子里的身体缓缓挺直,视线落在小口袋上,又转向晏羽的眼睛,挑眉问,“还有礼物?”
他接过去,用二指撑着袋口打开,从里面抽出一条木雕的弧线小棒棒,仔细看那不是小棒棒,而是两个爪子拉在一起的小动物,一边是小猫,一边是小狗,拉着彼此的那条手臂长得不像话,给人一种把胳膊扯断也无法将他俩分开的错觉。
晏羽见他不明所以地看了半天,险些将这东西当成迷你痒痒挠,只好自己动手从口袋里拿出剩下的那只底座立在桌面上,底座上是一支尖端很细的圆锥,将猫狗拉在一起的爪子搭在圆锥的尖儿上,刚好它们可以左右摇晃着却谁都不会掉下去。
“平衡摆件,好玩么?”晏羽按了下小狗的屁股,摆件颤巍巍摇晃起来,好像随时要掉,但你拉着我、我拉着你,的确还是谁都没有掉的。
易乘风点头笑笑,“有点意思。”
手艺明显比六年前雕那条小木蛇的时候更好了,猫和狗的身形简洁生动,连那种一边决绝一边倔强的表情都惟妙惟肖。
“可是非得这样抓着,被这个尖儿戳着爪子应该疼得不轻。”
呃,好像的确是有点儿。
晏羽雕的时候也没想那么多,毕竟这种形状不对称的平衡杆,两边找补着雕起来是很费力的,他雕坏了六七个才弄成这个,手指也被割了不知多少道口子。
他始终觉得,那一次他在夕岚湾父亲的墓前昏死过去,如果不是有个易乘风在梦里拉着他,或许他就真的醒不过来了。
所以,不管你掉到什么地方,我也会拉着你的,永远都不会松手。
“大周末的早点休息,送你回家吧。”
易乘风看着窗外熟悉又陌生的风景,没想到晏羽现在住在了老玻璃厂这一带,一南一北的,他每次去梅河岭往返没有四个小时都下不来。
明明去了也见不到,这个傻缺玩意该怎么说他呢。
“小晏,谢谢。”
易乘风在公寓楼前停下了脚步,“我知道我爸看病的钱是你拿的,这个必须要谢谢你。”他加重语气似的点点头。
不是刘开迪他们不够仗义,也不是他们那几家凑不出这二三十万的费用,而是那会儿他们大都还是吃家里用家里的穷学生,帮个万八千的或许还行,可谁在家里都做不了十万八万的主,一个借条都不打,一分利息都不要,这得多大的交情能借出钱来,除了晏羽他想不到别人。
晏羽对他猜到真相也没有特别吃惊,淡淡道,“你也知道我不差钱的,不用急着还……要是你非想当成救命的恩情我也不介意,只是你想拿什么还我?”
易乘风有点无奈也有点无赖,“我特么连利息都不还,还能拿什么还你?快上去吧,我走了。”
晏羽盯着他潇洒转身的背影,心口泛起隐隐的疼,这是什么债务人呢,一点讨好债主的自觉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