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羽一惊, 赶紧探身看出窗外,男孩四脚朝天地跌落下去, 身形瘦长, 被风鼓起的衣摆间露出一截劲韧的腰身, 裹着满身的碧叶琼花咕咚一声砸在院墙外的青砖路上。
不太好,这种高度掉下去, 就算不出人命也要断几根骨头的吧?单是听声音就感觉挺疼……
滚在路边的男孩缩成一团, 晏羽在心里数完了30个数他还没有动作。
常伯应该还没发现, 不然角房的灯会最先亮起,他一定会披着衣服出来查看。
晏羽转身轻手轻脚地摸下楼,打开了紧锁的大门,绕出回廊往靠近小路的院墙跑过去。
“你还好吗?”他隔着铁栅蹲下来, 抬手扯开一些藤蔓, 植物毛刺刺的茎划过皮肤又疼又痒,不过眼下他顾不得这些。
趴在外面的男孩动了动, 随即缓慢地撑起双臂半跪在地上, 黑暗中晏羽看不清他身上流没流血,但见他还能做出这些动作且没有龇牙咧嘴地哀嚎,放心了不少, 骨折应该就动不了了吧。
男孩侧头看过来, 黝黑的眸光掩在眉骨的暗影里,露出一段线条坚毅的下颌。
他隐忍地喘着气, 缓了一会儿慢慢变换姿势, 靠着刚那棵跟他互相伤害的洋槐树坐了下来, 一腿笔直地伸向前,另一腿大概不太好,被他圈在胳膊里揉。
被苏享惠一日三餐荤荤搭配补出来的硬骨头,关键时刻还算给力,没有缺钙。
易乘风觉得自己身上所有的骨头大概都还齐整,就是右腿因为落地姿势不对崴了一下,有点疼。
他再次抬眸看向晏羽,天爷,谁特么吃饱了撑的瞎传播封建迷信言论,你们家祖宗十八代见过这么标致的怪兽么?
“你受伤了吗?”晏羽见他没有反应,心想会不会是个脑壳有问题的,或者刚刚摔坏脑子了,不然这是一脸什么表情?
易乘风这才反应过来,赶忙摆手,“没,我没,还好。”
他说着话,忽觉鼻腔一热,有什么液体流了出来,抬手去抹,居然蹭了一手背的血红。
武侠小说里常见这种情节,高手过招后,外表看着没事儿,其实人已经受了内伤,严重点儿的七窍流血,他现在流了两窍,应该还可以抢救一下。
易乘风从小跟各个年龄段的熊孩子打架,同时还得承受他老妈时不时的单方痛殴,受伤流血是家常便饭,因此不觉得有什么要紧,就是这个表现形式略显蹊跷。
可晏羽见血的次数不多,尤其是这位小哥哥流血的前提还是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
“你等下!”他转身往屋子里跑,没一会儿提了只应急医药箱出来,白色塑料盒子,上面画了个红十字。
晏羽先是扯了好多纸巾从铁栅递出来给他擦鼻血,随即又消毒棉球、创可贴、冰袋一样一样地往外递,活像个抓瞎的蒙古大夫。
好在易乘风的自愈能力超乎常人,随便擦擦抹抹鼻血很快就止住了,还很注意形象地用酒精棉洗了把脸,把人家一整盒的棉球祸祸成一堆脏棉花。
按说稍微长点儿心的,到这时候就应该赶紧扭头走人了,大半夜爬树偷窥被发现继而慌不择路摔下树,搁谁身上都算大事儿,巴不得对方看不清自己长相更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呢!
易乘风蹭了下鼻尖儿,盯着人家小孩儿问,“你叫什么名字?”
或许是他不要脸得特别坦然,好像刚刚那件事没有任何见不得人一般,又或许好久没有人这样关注过晏羽作为一个人的存在,晏羽认真地对那小哥哥说,“我叫晏羽,晏子使楚的晏,羽毛的羽。”
“燕子……呃……”小学四年级的大尾巴狼显然文学素养还不够,“使杵”是神马玩意他就更不知道了,只知道他妈告诉他不许打架,万一非打不可的话也不能使刀、使棍。杵,应该也是兵器的一种,比如降魔杵?
“既然是燕子,还有一双翅膀,你干嘛整天躲在家里不飞出来玩,屋檐底下哪有什么意思,天大地大才痛快有趣!”
“……”
“我叫易乘风,容易的易,乘风破浪的乘风。”易乘风模仿对方主动做了个自我介绍,“要是你愿意,可以找我一起玩。对了,我大姨在你们家做钟点工,苏享勤,我家就在玻璃厂17栋。”
苏阿姨,晏羽知道,她来晏家帮佣没多长时间,但是人很和善,见人笑眯眯的,不爱说话,隔天来帮保姆做一次彻底的室内清洁,跟他家保姆的关系不错,有时保姆忙不过来也让苏阿姨帮忙买菜。
易乘风,不是笨贼,是个有名有姓有住址有人际关系的实实在在的人,他这种坦然和磊落让人不设防。
“你们都去哪儿玩?”小晏羽明显动心了,双手抓着栏杆跟对方说话。
“不一定,可玩的地方多了,你想去哪里我可以带你去。是不是你家人不让你随便出来?你会翻墙吗?”
但凡是个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都能听出这话带着浓浓的教唆意味,可小晏羽还没满十岁,属于无民事行为能力,上了当也不稀奇。
“我会。”
身穿精纺棉睡衣,套着毛线外套的小少爷,证明实力一般踩着软底鞋一脚蹬在围栏的铁枝上,双手攀着横梁轻轻松松跃过围墙,轻盈地落在院子外面的青砖小路上,下凡一般。
易乘风有点傻眼,没想到这位瘦不拉几、养尊处优的小少爷还真有两下子,赶忙拱拱手说,“行行,你先跳回去,今天太晚了,外面不安全……诶,小心那边的藤条别缠住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