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听了薛元超的话,很想当场下旨,同意薛元超的奏请。
不过他还是忍住了,只因为长孙无忌刚与范阳卢氏联姻,如果他支持严批范阳卢氏,很容易在朝廷内部引起纷争。
见李世民不话,长孙无忌心里暗笑,但也没有出声。
他不话,不代表没有人话。
只见礼部侍郎崔敦礼走了出来,崔敦礼虽然从他爷爷那一代就迁到咸阳了,但是薛元超弹劾的的前燕博陵崔懿,是他们三百年前的祖宗。
所以崔敦礼不能不站出来话。
“启奏陛下,士庶婚嫁其礼不同,自古皆然,所以士族极少与普通百姓通婚,为的就是各行其礼,不相混同。
如南朝梁太子少傅沈约曾参弹东海王氏王源,嫁女与富阳满氏曰:源虽人品庸陋,胄实参华……高门降格,虽自已作,蔑祖辱亲,于是为甚。
的就是士庶人家不通婚。
河北道各家虽传家久远,子孙不肖,然皆知恪守诗礼,不辱祖宗。
士庶殊礼,何来败坏风气之?”
崔敦礼的话的很克制,一点都不牵涉其他的。只是讲明我们士族跟庶人根本就不通婚,我们怎么做都不会影响到庶人。
还引用了梁朝沈约弹劾东海王源的话,王源虽然人品不好但是门第高贵,跟富阳满氏结亲就是辱没祖宗。
我们这些人为了不辱没祖宗,根本就不跟庶人结亲。我们和庶族百姓既不结亲,行的礼也不一样,怎么会带坏风气呢?
可是这话不免让一些人想到一些不愉快的经历,比如曾向高门求亲没有成功的人,听了崔敦礼的辩白觉得像是受了一次侮辱。
当然这一会崔敦礼是想不到这些的,因为户部尚书程名振走出来了。
只见程名振走到大殿中间,朝上郑重一礼,然后沉声道:“启奏陛下,崔侍郎所言差矣,正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河北道诸士族人家声望甚隆,其行止多为百姓效仿。其致河北道上下婚嫁奢侈,乃是不争的事实,无从辩驳。
更有甚者,此次河北道突遇旱灾,数十万百姓尽无颗粒之积,全赖朝廷救济。
若非太子殿下近二年来强推关中广范开垦种粮,吴王殿下又远赴绝域征收赋贡,朝廷府库稍有富裕,能于此时振济百姓。
河北诸府恐已遍地烽烟,再演隋末旧事了。
百姓全无积蓄,所因者何?
一者河北道诸士族人家穷奢极欲,对百姓敲骨吸髓,二者百姓亦效其奢,不蓄家产,不垦田地,以至于时稍差,即成饥民。
由此可见河北道诸士族人家奢婚侈嫁,已是危及下社稷之祸源矣。
圣子不可不防啊!”
此语一出,满朝哗然,无论是李世民还是文武百官都知道真出现几十万没有饭吃的百姓,一定会下大乱。
连长孙无忌也绷不住了,走出来朝李世民行礼道:“陛下,河北道诸士族婚嫁豪奢,但毕竟是私事朝廷不好过问。
当然程尚书所言之事不可不防,臣以为当在河北道效关中之策,由幽州大行台定下合理的佃租之数,不使百姓被士族过分盘剥,方是正理。”
这是长孙无忌早就想好的应对之法:把锅甩给幽州大行台。
殿上的一些人精立即明白长孙无忌的高明之处了,满朝文武的一致看法就是:李承乾身在幽州拿士族没有办法,所以才命在长安城的太子党发动弹劾。
现在长孙无忌把球再踢给幽州大行台,让李承乾去做更难的降低佃租的事,不是为难人吗?
果然长孙无忌一完,就见柳奭沉着脸走出来了。
“长孙国舅此言差矣,能影响到社稷万民的事朝廷就该管。崔侍郎刚刚就,南朝沈约曾上疏弹奏东海王源,可见士族婚姻之事向来关乎下,朝廷岂可置之不理?”
崔敦礼听柳奭以子之矛攻之子之盾,气的直咬牙,不过他却没有再话。
因为他知道不管今朝堂的辩论如何,都改变不了河北道诸士族人家的命运,毕竟现在李承乾就在幽州,以大唐的国力有的是办法对付那些士族人家。
柳奭的最终目的应该是长孙无忌,与他无关。
果然只听长孙无忌看着柳奭淡淡一笑道:“柳侍郎这话才不对呢,千字文上‘乐殊贵贱,礼别尊卑’,士族之间通婚多花些钱才能分出士庶不同,就如皇家婚礼,哪一次花的钱不比普通百姓多?难道也带坏了大唐的风气吗?”
长孙无忌此言一出连李世民的脸色都变了。
在封建社会这些问题根本没法理论,因为封建礼法是规定,什么阶级的人该负什么责任、该享受什么样的待遇的东西。
封建社会士庶有别,你普通老百姓强行学士族人家奢侈浪费,就是你的错。要不你学着皇帝,写一份诏书把谁赐死,你再带着人把人家杀死,对官府这是学皇帝呢,那你的罪绝对比普通杀饶罪重。
如果李承乾在此一定会,河北道诸士族只是自矜身份,在大唐他们没有任何功劳,跟普通老百姓是一样的。
可是,在此时的太极殿显然没有一个人会这样想。
柳奭和一众太子党就都陷入极为不利的境地中,继续争论下去就要涉及到皇权,李世民现在就不会放过他们。
如果不争论,等于是通过一次大朝会给河北道诸士族定下名分了,直接给李承乾后面在河北道施政增加阻力。
“陛下……”柳奭张张嘴,却不出来。
李世民脸色阴沉,他也看出了柳奭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