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了。夙玉静静地躺在床上, 久久不能入眠。
虽然修仙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她却从未想过凡间中真能有神仙存在。不是太一仙径那些地仙,或是那些幽暗之地那些半妖半仙的谪仙——就算是那些她也只是听前辈们提起,自己从未见过,而是真正的神仙, 神将。
夙瑶和她对此都将信将疑,不肯马上放林曦离开——反正她看起来也不惧禁地严寒——于是约定,暂先轮流守在禁地,将林曦与那只狐妖看管在那里。
放在两个月之前,这行为看起来是多么离经畔道, 正道弟子, 却将妖怪藏在了自家后山。而且干出这事的,还是琼华派的大师姐, 以方正闻名的夙瑶。
可现在夙瑶和夙玉都觉得这事唯有这么办才妥当,若贸然将林曦送到师父面前, 一则有可能扰乱同门之心——以林曦刀枪不入、法术也伤害不得的体质, 又能通真逼急了,恐怕还真是个大麻烦, 一则夙玉之私心,竟也不愿意马上将林曦交出去——万一她说的是真的呢?万一她真的是好人呢?无论她说的对与不对,木已成舟,师父是决计不会同意停止这计划的, 万一再有些人心生怨愤, 决意要除掉林曦——这可能或许很小, 但却不是没有。
夙玉不知道师姐是什么心思,起初只是试探般地问了一句,师姐却像是有默契一般,拉着她到外面,避开那能窥伺人心的狐妖,慢慢商量:“现在还不能将她交给师父,却也不能就放她走。”
夙玉立刻便道:“不若将她囚在禁地之中,你我轮流看管。”
师姐不出声地点了点头,于是这事便这么定了,头一夜由夙瑶先来,夙玉回来,向师父宣布自己和师姐的功法有了关键进展,需要在闭关一阵子,请师父允准,由她们夜里也待在那里。她们的进展的确很快,师父没什么疑心便答应了,还颇有几分慈爱地勉励了几句,让夙玉不由自主地便心生羞赧,到了夜里,躺在床上,想着这些事,便更难以入眠。
林曦说世间有神仙,凡人也能见到,神仙也有好有坏——最后这句她没直说,却也颇多暗示,她说妖怪也有好有坏,人也有好有坏。夙玉不知该不该信她,却知道至少那只狐狸,到现在还不曾作过恶。
想到狐狸,夙玉便又想到那一抹光洁的脊背。那不似男人的脊背。
夙玉见过其他人的身体。琼华派虽是修仙门派,却也远未到脱离凡尘的地步,弟子们大体还要遵循吃喝拉撒洗漱之道。而法术虽然神奇,洗澡毕竟还是需要地方,二三个师姐妹们一起寻了隐蔽之所,互以法术操控洗漱的景象,并不少见——连夙瑶师姐也是要洗澡的,虽然她多半时间都在自己房中,偶尔却也会被夙莘拽着,来到公共的地方。
师姐相当拘谨,总是避开众人,独自在有遮挡的地方,迅速了结。但夙玉也见过一次她的后背,挺直修长,不像是女人的背,也不像是男人。
就像是这小狐狸似的,有些…不男不女。
夙玉觉得这样形容自己的师姐似乎不太好,一时又找不出别的说法,只好翻了个身,把脸埋在枕头里,强迫自己去想别的事。
可惜刚才思绪倒是发散得很,天马行空什么都能想到,一旦认真想要忘掉什么,却又忘不掉了。
不男不女这四个字不断地在眼前浮现,扰得夙玉不得安宁,猛地坐起,迅速穿好衣裳,冲到门口,又猛地止步,慢吞吞地走回来,坐在桌边,喝了一大口水。
她想起来了,狐妖说师姐对“男人如何如何”“女人如何如何”这件事嗤之以鼻,若真如此,师姐平日行事,大约也不会刻意以“女人”的要求来要求自己,无论是练功,还是做事,或是做人。倘若她根本就不在意“男女”这件事,那也谈不上什么“不男不女”,不过是不在意罢了。
夙玉大部分时候也是不在意的,譬如比较谁的法术更强、天赋更高时,那么无论师兄或是师姐,都以同一准绳。但有时也会在意,譬如遇见了玄霄师兄,或是洗澡的时候——倘若这些时候不去想,会是什么样子呢?玄霄师兄虽然长得不错,却也不过如美貌的师姐们——譬如夙瑶师姐——一般,看见了固然会觉得美丽,却不必以某种打量的视角来观察,那从此与玄霄师兄,甚至是别的师兄们的相处便轻松多了,而若洗澡时忘记自己是女人——算了,这时候还是要记得的。
夙玉觉得自己的心思有点好笑,也就真的笑了出来,笑过之后,忽然便觉神清气爽,也不脱衣服,倒在床上,闭眼便睡,一宿好眠。
夙瑶不想这小狐妖胡说八道的一句话,倒也和她平日的想法有些相似——她一贯觉得,无论男人或是女人,在练功等事上,总是一样。当然有时候,她也要受门中影响,有意或无意地将这些事区分开,譬如同样是修为高的同门,玄霄比她强,便比夙玉比她强,要让她能更平静那么一点点。不过她认为,这并不是因为她骨子里觉得男女有什么不一样,只是单纯地觉得夙玉超过自己,会更令旁人议论而已。
男人,或是女人,这些区别,或许会阻碍其他人,使男人在求仙之路上更为激进或傲慢,也使女人在这些事上更为松懈与保守,但却不会对夙瑶造成任何影响。
夙瑶以为,自己是男人,或是女人,并不该影响她对修仙的追求,就如这小狐狸认为,一个人是男人还是女人,不该影响这人的样貌一样——不过这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