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二夫人瞪着眼,听了这么半晌。
“我呸!做你娘的春秋大梦呢!”
她是越听越觉得韩宝宝傻得不像话,此时,气急攻心的韩二夫人不管韩宝宝手中是不是还拎着那个花瓶,上前就扯着韩宝宝的耳朵道:“我告诉你,她不撵咱们走,是因为你娘我手里有东西!”
她说罢,仿佛自己也没料到,话就这么说出口了。
当下,韩二夫人惊得捂着嘴,一双眼慌得没地儿放似的。
韩宝宝本来还不觉得怎么着,见他老娘这般,便也生了疑,“娘,你说什么来着?什么东西?”
“没没没,什么都没有!”韩二夫人那手摇得让韩宝宝眼花缭乱。
“行了,这事儿以后再说,娘困了,先回去歇息了!”韩二夫人说着,匆忙向着屋外走去,临到门口,还险些绊了一跤。
“娘!”韩宝宝在她身后唤道,却见韩二夫人仿佛没听见似的,慌里慌张的走了。
韩宝宝站在屋内,他分明听见老娘说什么“手里有东西”?那是什么?
韩宝宝琢磨着,一个不留神照见屋里的菱花镜,发觉自己好像又瘦了点,当下顾影自怜,忙高声唤人给他炖上冰糖肘子。而方才韩二夫人的话,早就被他抛在脑后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了。
韩府,在韩红药的执掌下,并不比韩老夫人在世前,逊色多少。
沙府,沙老爷虽是瘫了,但正如他所说,他还有个好脑子,因此,往日的生意,也不受什么大的影响。
杏花林,更是经由林芷,豆掌柜与一班伙计的共同努力,蒸蒸日上,在沙镇韩沙两府平分秋色之势中,隐隐有后来者居上之势。
“这是难得的太平盛世,如雷雨欲来的风和日丽。”花满月的戏园后院,黛黎坐在窗前低声说道。
花明如立在她身旁,数日之前,黛黎不听他劝阻,擅自行刺沙蝎,如今,沙蝎虽是伤了双腿,但黛黎却是大伤元气,花明如亲眼看到黛黎以惊人的速度老去。此刻的她,白发似雪,虽是覆着面纱,但那双手,亦是布满皱纹。
黛黎大部分的时间,都在这间房子里。
花明如不知她在做些什么,他只是留意到,那个陪伴在黛黎身旁数年的红衣偶人,已不知何时消失了。
黛黎似乎曾经试图再次制作偶人,她让花明如带来各色物什,然而,此刻屋内那些散落的肢件,都在说明着一个事实,黛黎已是力不从心。
“黛姨,我能为你做什么?”花明如看着黛黎道,他自幼双亲早亡,在他心里,黛黎便是亲人。
黛黎出神的望着窗外,她很想再看一眼林芷。
“明如,黛姨求你一件事。”良久,黛黎说道。
“黛姨,你说。”花明如答道,此刻无论黛黎提出什么要求,他都不会再做推辞。
“黛姨求你,好好照顾芷儿。”黛黎说完这句话,她想站起身,却无能为力。
“黛姨!”花明如忙上前搀扶,他是喜欢林芷,也希望能与她长相厮守。
然而,黛黎此话,却像是……
临终遗言。
黛黎自从那日之后,她想过很多,透骨钉已超出她所能控制的范围。
林芷腕上的蛇印苏醒,究竟意味着什么,如今怕是谁也想不透。
黛黎依稀记得,在她年少之时,老族长说过,当年的赤巫之母,赤嬟娘娘的腕上,曾出现过这灵蛇印,凝结着赤巫的最高术法。
而今,灵蛇印竟然出现在芷儿的腕上,黛黎恍惚中记不清当年尚在襁褓的林芷腕上,是否就有这样的印记。
也许是有的,只是那时的黛黎,根本就没有想到,自己与异族人林桦的孩子,会拥有着赤巫创世者,赤嬟娘娘的术法。
那不过只是一块胎记罢了。也许,黛黎曾经这样自欺欺人的想过。
“黛姨,我会照顾好芷儿,照顾好你们。”花明如的话,听起来是那样令人欣慰。
黛黎无力的摇了摇头,她曾经极力反对花明如与林芷在一起,怕的是花明如有朝一日身份被拆穿,林芷深受其苦。
可是,林芷三番两次为花明如所救,他们之间,真的就能被自己轻易拆散吗?
何况,自己当年不也是义无反顾的跟着林桦走了……
黛黎怕林芷被感情冲昏头脑,却忘记了,感情往往越是被压制,就越,压不住。
“明如,我是多想再看芷儿一眼啊……”黛黎轻咳道,她极度疲惫,就连这样的话,都有了气息奄奄的意味。
“黛姨,”花明如心急如焚,然而此时夜色已深,“今日已晚,明日,我带丫头过来……”
“不要。”黛黎摇头道,“让她忘了我也好。”
“黛姨!”花明如听着黛黎的话越发不祥。
“明如,答应我,永远都不要让芷儿知道我的身份。”黛黎的情绪有些激动,她忽然间咳的越发剧烈。
花明如忙倒了盏茶送与黛黎,然而,黛黎刚接过那杯盏,她咳得无法抑制,茶水被泼了出来,鲜血染红了茶盏!
黛黎向前重重的栽下!
“黛姨!”花明如忙上前搀住黛黎。
黛黎尚有一丝清醒的意识,“答应我……”
“好!”花明如搀着黛黎,他看着黛黎在说完这句话后,她的面纱垂落在地,露出那清癯而又可怖的脸……
冬日的夜,如瘦骨嶙峋饥肠辘辘之人,风中的树,是他的骨节,他立在窗外,越过墙头,登堂入室,贪婪的嚼食着人间最后一点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