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进的资历、功勋、地位暂且抛开不论,换做寻常百姓而言,起码称得上是徐文瀚的长辈。想当年耿进身居大夏禁军大将军高位之时,徐文瀚不过是信阳书院小有名气的一介书生。如今二人同为宰辅重臣,耿进为救儿子性命,竟然不惜下跪相求!
“耿帅,万万使不得,切勿如此!快快请起!”徐文瀚连忙起身伸手扶起耿进,沉吟道:“办法倒不是没有,就是不知是否还来得及。”
只要有办法就好!耿进大喜,激动的道:“哪怕是让老夫以命相替,也是心甘情愿!”
徐文瀚叹道:“实不相瞒,我一直十分钦佩少将军的忠勇啊!少将军与杨致一般勇悍,又曾同生共死并肩血战。若是当初便与杨致结为挚友,何至有今日之忧?耿帅当知我那义弟无论权谋、韬略、胆量,都丝毫不逊武技,貌似行事乖张,实则心思细密,极重情义。此时我便与耿帅交个实底吧!即便耿帅今日不开口相求,杨致为救少将军一命,早已出手了。”
任谁的后脑勺上都没长眼睛,当时怎能想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商户子弟能有这等本事?耿进闻言,高悬的一颗心登时稍稍放落,懊悔无比的道:“徐相有所不知,此事倒真是怪不得我儿,只因老夫热衷功利、目光短浅而害了他!”
既是救命人情,便当送在明处。徐文瀚毫不客气的把话说破说透:“确实如此。自古以来,英主出强臣,昏君出权奸。为将帅者,如若不谙韬晦之术,不知进退之道,岂能平安富贵长久?耿帅之误,在于当年手握重兵之时,不该过早表明拥储立场。在于少将军崭露头角之时,应当时常上奏先帝多赐田土宅院、财货美姬,以表绝无贪恋兵权之志。在于受命统军灭唐功成之后。应当果断急流勇退,告病请辞武威大将军一职,以安先帝猜忌之心。在于先帝赐封大夏首位武英殿大学士之时,仍可以告病为由坚辞不受。如此种种。不胜枚举。若是当初少将军与杨致交好,我辈岂能袖手旁观、不加警醒?先帝与新皇对此必会顾忌,岂能对耿帅那般安置?”
“饶是如此,杨致早在开战之初,便遣心腹深入大漠。密切关注战事。依他之智,不难看出皇上的真正战略意图,更不难看出少将军的艰险处境,为其筹谋保命之策。为今之计,唯有少将军因战伤残而至日后不能领兵,方可保住性命!若是侥幸毫发无伤的平安归来,则只剩请求杨致进京为之周旋一途了。”
耿进毅然决然的道:“如若我儿是因力战身死,老夫认命,无话可说。如若我儿死的不明不白,老夫实不甘心!大恩不言谢。徐相剖心指点之高义,你我便自心照了。事不宜迟,无论成败与否,老夫这便回府修书两封,一封急送大漠,一封连夜送呈杨侯!”
耿进出身行伍,以战功起家,深知千军万马的殊死厮杀当中刀箭无眼,或死或伤实乃寻常之事。然而涉及亲子安危,但有一线生机。便无论如何都要全力一试!
徐文瀚望着耿进匆匆离去的背影,禁不住连连摇头苦笑:“不是我多事啊!依据耿超心性,岂是苟且偷生之人?但我若不坦言相告,此生怎能心安?权当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三月初九日。凌开阳与耿超统率的机动攻击集团,距离索力中军主力仅只百里有余。二人计议,两日之后即三月十一日,由耿超所部一万精骑诱敌出战,凌开阳所部一万精骑负责全力阻截,尔后两军前后夹击。同时快马急报曾英明、肖刚与郭锐。两部摆出南北合围的钳形攻势,随时予以增援、包抄。
决战前日一早,耿超收到父亲自长安遣人急送而至的亲笔家书,一目十行的粗略看过,便随手丢进了帐中的火盆里。面无表情嘱咐来人道:“你回去禀告父亲,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儿子一心只求杀敌报国,不敢多想其他。纵然战死沙场,也是轰轰烈烈的死得其所。”
当夜杨致又遣密谍求见耿超捎来口信,大意与家书所言并无二致。耿超仰天大笑道:“杨致于我能有这等心意,此生无憾矣!待到来日凯旋,必与飞虎侯聚首痛饮尔!”
三月十一日,两军决战。生死存亡,就在今日!
随州一败之后,自三月初开始,楚军故伎重演,遣派三五千人的小股军骑叫骂邀战,或偶尔攻城。杨耀若在同一块石头上绊倒两次,那他也绝对混不到今时今日的地位。一面吸取教训,严令诸将戒备坚守。一面以牙还牙,同样遣派五千至一万的军骑出城迎击。双方如此对战多日,互有胜负,夏军战力素在楚军之上,大体上胜多败少。一时间,仿佛又回到了以往小打小闹的拉锯年月。
三月初五日,楚军遣派名将欧阳行统率五万精兵,进攻吴越故地。驻守余杭的平南大将军叶闯自领三万大军迎击,连战连捷,欧阳行败退至南楚境内,两军与夏楚边境相持对峙。
与南楚方面这样的战果,虽然夏帝赵启并不是十分满意,但至少暂时不会令他过于分心。
杨致在金陵等待皇帝的随时传召,每日阅看密报,眉眼之间却是一直未曾舒展。连薛青云都不禁出言质疑:“侯爷对于张博虎之能,是否言过了?”
杨致嗤笑道:“自宁王挥军攻占随州起,南楚一直处于守势,近十年来两国几无大战。楚军突然转守为攻,皆是因为张博虎之故。所谓事有反常即为妖,两国交战莫不是以钱粮国力为后盾,由被动防御转向主动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