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何当归再醒来时,对上的是一双棕灰色纹路的眼睛,冷得像玻璃珠,里面满是讥诮,让她想到一种动物,狼。再看自己的处境,双手被反绑在一把铁扶手椅上,双脚倒是能活动,但全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
“三小姐刚答应了与我合作,怎能出尔反尔?”玻璃珠眼睛的主人关白发话了。
何当归打个哈欠,闭上了眼睛。关白又说:“别指望有人来救你,仙草郡主已经走了,风扬和段母也离去了。这个密室除了我,关府上下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就算过十年二十年,结果也一样。”
何当归听到这里,扑哧一笑,道:“再过十年,你儿子都十八岁了,关大爷把我藏在这里不怕浪费米饭?”嗓音是沙哑的,不妨碍跳跃的语调。
关白拿过一个杌子坐到对面,脸色比何当归这个囚犯阴沉得多。在这座无人的密室,没有镜片遮挡的眼眸中,狼性毕露无遗。他取出一把裁纸刀,慢慢折弯,道:“我跟家母不同,家母对三小姐你抱着偏见,我却不是。从公理上讲,关筠他们的事,终是你欠我们的多。我提出化干戈为玉帛,三小姐缘何不接受?”
何当归轻声笑道:“关大爷这么说,小女子真够委屈的。我刚回扬州没两天,你们就送我‘一份大礼’,我感激之余特地上门道谢,令堂时而把染血的刀塞进我手里,时而准备了毒药,通过我手喂给她,害我差点儿惹上官非。关大爷又为公理着想,绑着我一弱女子不放,难道都成了我的错?”
“李辊扣押了家父。”关白改变了话题。
“哦。我是该说真遗憾,还是该拍掌欢呼?”何当归不怕死地说。
“其实,太子之事,家父完全不知道。”
何当归装糊涂,反问:“太子之事?那是什么事?”
关白道:“那件事是个意外,太子闯进关府的兵器坊,捏住把柄,要挟关氏一族就犯。家母迫不得已才生出一计,让太子试宋知画的茶艺,喝下寒绿。连我也是过了几年才听宋知画说漏了嘴,关家其他人就更不知道了。如今,家母已亡,谋害太子的只剩一个宋知画。”
何当归听完,挑眉道:“既然有这样的内情,关大爷何不绑了自己的妻子,找厂卫供认,跟我讲有什么用?我也不能特赦你,我也没能耐指挥东厂的杀人魔。”
“三小姐太妄自菲薄了。”裁纸刀在关白手中弯成弧形,他往前坐了坐,呼出的气息把何当归的碎发吹起来。“我知道你有这个本事,还知道你想要蛊毒解药,想见识一下关家出土的贡品。”
何当归偏头,哼道:“你好心成全我,我也不反对。”
“那么作为回报,还请郡主回京一趟。”
“回京。”何当归奇怪,关白又生出什么鬼点子。
关白点头补充:“不错,回京,进宫。皇上广招天下的名医道士,助他延年益寿。你想进宫不难,凭你的医术,无声无息地让一位老人家永远睡去也不难。这样一来,新帝登基,关家的麻烦也就不了了之。”
何当归听到这里笑了:“可我在京里时听人说,储君人选十有八九是朱允炆,他是故太子朱标的亲儿子,他登基后的第一件事可能就是为太子报仇。”
关白嘴角一勾,毫不在意地说:“皇长孙和当今皇上不一样,心地宽厚,只要把真凶手交出去,就不会牵连到整个关府。三小姐同意我的提案,那就皆大欢喜,若是还存有疑惑……”
“啪!”
裁纸刀倏然弹开,不知是碰巧还是不巧,划破了何当归外衫和褂子的系带。虽没伤到她的肌肤,可肩头凉气飕飕,裸露在空气里。裁纸刀重新在关白手中握成圆环,蓄满力道,举到距何当归鼻尖半寸的地方。
“停!你什么意思?”何当归两道娥眉蹙紧,低叫道,“我又没说不同意!”
刀退后了半分,可还没撤走。关白抿唇,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何当归,僵持了约莫半柱香,关白才道:“三小姐比关某见过的所有女人都狡猾,如果现在答应,过后又反悔,那我岂不是人财两失?”
何当归噙笑道:“你拿着刀逼我就范,等我就范了,你又说信不过我,那关大爷待要怎样?”
“你去知府衙门自首,说刺伤我娘的那一刀出自你手,因为之前她激怒了你。”关白慢慢说道,“贵为郡主,一个伤人罪不会把你下大狱,就算审理,也得经由大理寺。而我也会从中疏通打点,送你回京。等约定的事办成之后,我亲自去找韩大人为你销案。这样,我有了保障,你有了解药,我还预备了一份厚礼让你带进京。”
何当归心中冷笑,好一副如意算盘,口中问:“什么厚礼?”
关白指了指旁边桌上的锦盒,道:“那就是半月之前,关府地下出土的珍贵之物,有了它,皇上一定乐意召见你。”
“什么宝贝,能让我见识见识吗?”她一边问着,一边往椅背上缩,因为关白每讲一句话就近一分,最难忽略的是,那眼神暧昧发烫,落在她纤薄的肩头上。
眼里闪烁着恶意的光,关白突然丢开刀,往石门外走去。“你有机会见到的——我的要求就是那些,你可以慢慢考虑,我等你。”石门转动,又缓缓关闭。
“你走了?”何当归不可思议地问,“合作的事你应该比我更着急,关老爷不是已被东厂扣押了?”为什么又耐心等的人反而变成了他?
当石门和墙只剩细细一条缝时,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