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沈舒明也不知道是由于刘氏这几日都在襄宁伯府帮忙,疏忽了对儿子的管教,还是本来就不大上心功课,一篇百来字的赋文背得磕磕绊绊,让沈宣频频皱眉——见这情形,他边背边向祖母苏夫人投去求助的目光。
苏夫人对女儿沈藏凝管得很是严厉,对长孙却很是纵容,被沈舒明一看,就替他圆场,道:“藏晖他们就要过来了,你现在叫舒明背书,他惦记着看新婶子,哪儿定得下来心思?晚上再考他罢。”
沈宣脸色很不好看,道:“你不必给他说话了,这篇赋文上旬就叫先生教了他,结果到现在都背不熟,一准是贪玩耽搁了。”就叫人取戒尺来,“舒颜才四岁,前人辞赋,大抵都能背诵,你身为长兄,还不如妹妹,今儿不给你留个教训,没得惯出个纨绔子弟来!”
沈舒明一听要拿戒尺就急了,扭头朝父亲沈藏厉叫道:“父亲救我!”
卫长嬴心里有点哭笑不得,心想若是你父亲要打你,你找祖父救命也就罢了,如今是你祖父要打你,你找父亲又有什么用……然而沈藏厉还真出来说情,赔笑道:“父亲莫要为这小子生气,本来他天资就不如颜儿……”
“就是因为天资不如,所以才要将勤补拙!”沈宣狠狠瞪了眼沈藏厉,怒道,“养不教、父之过!这么大的人了你居然还惯着他,这是你亲生儿子,你是惟恐害不了他吗?”
沈藏厉被骂得一脸尴尬,刘氏担心他继续触怒公公,一个劲的扯他袖子,只是沈藏厉着实宠爱儿子,还是挣开刘氏,硬着头皮道:“孩儿知错,但现在四弟和四弟妹就要来了……”
苏夫人也再次开口:“你要打骂孩子,什么时候不可以?偏拣着侄妇敬茶的辰光,这要是传了出去,还道你对侄妇不满意,堂堂大伯父,故意指桑骂槐给个晚辈看呢!好听吗?”
沈敛实、沈藏锋等诸子也纷纷劝说,六公子沈敛昆与八公子沈敛恒一起把沈舒明拉到下头去,如此好歹让沈宣息了怒——也幸亏是这样,众人才把事情劝得平歇了,外头就有人来报,道是沈藏晖已经领着裴美娘过了角门,正往这边过来。
于是满堂的人纷纷彼此打量装束仪容,整理衣襟,苏夫人又叫人把喝到一半的茶水都撤下去……等沈藏晖与裴美娘一起进来时,堂上自是整齐得紧。
一夜过去,从裴五小姐变成沈家四少夫人的裴美娘显得大方了许多,虽然面上时不时还泛起羞怯的红云,然而再听到妯娌打趣也不是一声不吭了,多多少少回上两句。本来刘氏等人经过了昨晚的冷场,晓得这弟妹不爱说话,现在只是场面上表示下亲热,随口一取笑,居然被裴氏三言两语堵了回来,都微微愕然:这四弟妹不像是腼腆得不敢说话的人啊?
那么昨儿个晚上不肯答话,莫不是故意的?
这么想着,端木氏一边伸手扶裴美娘起来,一边笑着道:“昨儿个看弟妹一直不理咱们打趣,咱们还以为弟妹是个不爱说道的。今儿才发现弟妹好一张巧嘴,昨儿个可把咱们都骗过去了。”
裴美娘闻言,不假思索的道:“昨儿个我太累了。”
端木氏等了一等,见她没有加一句“怠慢了嫂子们”之类赔罪的话,只得强笑:“那可是嫂子们的不是了,没想到你出阁也是极累的,却还要引着你说东说西,怪道你不怎么开口呢。”
这时候照着客套话,裴美娘应该说比如“二嫂子这话说的,也是我自己不中用,人一累,心思就转不过来,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嫂子们好,又怕说差了话不好,故此才沉默”,好给端木氏下台。但裴美娘大大方方的、神情坦然的,道:“二嫂子不必担心,我没有怪嫂子们。”
“……”端木氏沉默了。
刘氏捏紧了帕子,暗想亏得这话不是自己问也不是对自己说的,不然她真的要当场给出脸色来看了——端木氏因为没有儿子,所以只在沈宙请求嫂子和侄媳们过府帮忙的次日陪着去了半日,刘氏可是与婆婆一起从头忙到尾的啊!
她还不像卫长嬴过门未久,以前也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所以只能打打下手,做点不紧要的事。刘氏从出阁以来经历了夫家五件嫁娶,虽然她嘴上谦虚着说还是不敢独当一面,实际上早就能够单独主持起来了。
这一点苏夫人也清楚,是以这几日,除了苏夫人自己就数刘氏自己最忙碌——这不,忙得连独子的课业都没功夫顾了,叫沈舒明在祖父跟前丢了这么大的脸,闹得全家一起上阵劝说才圆了场!
付出这么多,不求裴美娘过门之后千恩万谢,好歹也说句暖心话罢?然而这四弟妹一句“我没有怪嫂子们”,要不是刘氏的长女好歹也有十岁,到底是后院里经久历练的人了,她真想指着裴美娘的鼻子问一句:“你凭什么怪我们?!”
卫长嬴也有点无语……
其实她一开始听说裴五小姐很腼腆很怕羞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娘家的三婶裴氏——那个因为出身不如凤州卫所以生怕旁人说她不配做阀阅媳妇的婶母,当时还想过这样性情的裴美娘往后可怎么做沈宙那一支的冢妇哟!
然而现在看来,这裴美娘与裴氏固然是同族,却根本不是一个类型的。这位主儿慢说会在门楣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