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在被隔绝在气罩之外后仿佛有了自主意识那样,像被浣洗的绸缎那样塌陷下去然后被猛烈的抖开,朝上一层又一层的攀附着这个透明的气泡。随着他们不断朝上攀升,夜昙海仿佛失去了什么一样变得暴乱。暗浪间漰溅起汩汩的浪花,如一串串的断线项链般噼啪地在他们周围落下。
可在气罩内,两人之间很长一段诡异的静默。
哈睿干净又剔透的眼睛闪烁着粼粼水光,里面垫着一柄似随时会熄灭的摇曳烛火那样看着她,柔顺的发顶上渐干的海水形成了一层光滑的水膜,滴入它轮廓清晰的锁骨上,银光闪闪的鳞片在此时亮的犹如银河星海。
“放我回去吧。”哈睿终于开口。
“你的眼泪,为什么是墨绿色的。”墓幺幺的话语南辕北辙。
哈睿抿住嘴唇,久久答道,“我儿时并不是这样的颜色,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见过,可能是成年之后,颜色便变了。这并不重要……”
”可你不觉得,你的眼泪,和我的眼睛颜色太像了吗。”她将那墨绿色的珍珠放在自己眼角旁边。深海波浪间的光影里,她的眸色亦如染了深色,与那珍珠的颜色几乎如出一辙。只是珍珠的光泽润软而柔滑,不似她的眸光流转里那样透彻间又渗透出许多不沾人气的冰冷冷。
哈睿抿住嘴唇,沉默不语。
“看来你还不如你的身体诚实。”墓幺幺手指一翻,珍珠便消失了。
“墓幺幺。”力量渐渐从身体里被抽空,他不得不靠在气泡壁上支撑住身体。“我族人会尽数葬在这夜昙海下,你会夺回御尺桥,不会让你那个圣帝得逞,你想保护的那个男人,也会安然无恙。你要求的你想得到的,我已全部给你。”
他身体上的鳞片渐渐蒙上一层薄薄的雾色,如同他脸庞上那若有若无的一丝苦笑。“无论至今这一切你是虚情还是假意,你已达成你所欲所愿。为什么最后,也不让我达成我所愿呢。”
“你觉得我是虚情假意。”墓幺幺挑了下眉。
“不然呢?”哈睿此时其实并没有任何不甘和愤怒,比她所见过任何时候都要平静。“墓幺幺,我的确是荒人,可我并不愚蠢。我也了解你,当然知你每一步的举动都是出于目的其后。之前你只身来赴我,是因你要救蒋安青,你要动摇我要离间我和族人,能利用我成为你的武器,很显然,你成功了。而这次,你强行要带我走,除了你对我感人肺腑的一番假意虚情,难道不是别有用心?”
墓幺幺脸上的笑容浅浅淡了下去,可她却笑出了声音。“呵呵。”
“墓幺幺,你敢说此次你来,并不是别有用心?”哈睿望着她。
她并不躲避他的眼神,直接而大方的回望过来。
”就算我心知肚明,可我真的累了倦了,而且对于你,我仿佛有些太过无能为力。所以墓幺幺,且让我同族人葬在一起吧。“他认真地说道,“我已真的很累了。不论是对我族人,还是对这些阴谋诡计,还是对你们人族,还是对……你。就让我带着一些自欺欺人的美梦,长眠不醒,好吗。”
墓幺幺朝前两步,抬起手来,一把拍在了他脸旁的气泡壁上。两人的距离急剧缩短,她空出的右手抵在他的胸口,强力地将他压制在气泡壁上,仰脸看他,笑容几乎有些邪佞了。“有一点,你说错了。你并不了解我。你若了解我,便会知道我是怎么可能如你所说那样简单。我的确别有用心,而且我不怕告诉你,我心术邪恶不正,目的不纯而野蛮。你以为,我所谓来抢人,是什么哄骗你的修辞吗?”她轻轻摇了摇头,“不是的,我所谓抢人,是抢劫的抢,强抢的抢。而抢人这个人字,在我这里,不过是一个虚化的象声词。就像我看到路边一个美人儿戴的簪子很好看,我伸手去抢下来,也好比我看到路边一辆马车很不错,随手便抢来了,是一个道理。而我抢一枚簪子,抢一辆马车,需要去征得它们的同意,征求它们的意见吗?”
墓幺幺的手指一路掠过他的胸口,停留在他的腰腹间,暧昧的摩挲着他肌肉分明的腰肢。“这不是笑话吗?”
“你。”哈睿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冷了下去。
“我为什么要征得你的同意,又为何要达成你所愿?”墓幺幺踮起脚尖,一把按住了他的手死死扣在气泡壁上,“我几时给了你我是个好人的错觉?”
“你说过,你会保护我,你会陪着我,会给我自由——你会爱我。”
“哈。”墓幺幺笑得更是开心了,她的手指掠过他的腰肢时恶意地撩拨着他的鳞片。她的呼吸吐在他的耳边,温柔地像是他年幼时第一次见到的那皎白月光。“宝贝儿,你听说过一个叫宠物的词吗。”
“我会保护你,会陪着你,会给你自由,也会爱你。所谓宠物,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养只猫,养只狗,养只荒人……是一样的道理啊,小宝贝儿。”
……
【“老师,这些贝壳好可怜啊。”
“为何?”
“他们只是想看看外面美丽的世界,可那些可恶的沙粒就会偷偷潜进来,刺入他们的身体,他们的一生都会伴随着痛苦。”
“……哈睿,作为荒人,不,哪怕作为人,你也太过温柔了。以后我会教会你很多东西,哪怕是伪装,也会让你拥有坚不可摧的外壳。可你要记住,无论如何也不要给任何人看到你这样的温柔。因为哪怕你日后已强不可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