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等他说什么,墓幺幺信步走到他面前,轻踮脚尖,手指轻佻地捏住了白韫玉的下颌,静静地注视着他。
那样温润如翡翠的眸里,此时寒冷如冰窟。
白韫玉急怒攻心,手里一掌就朝她胸口推了出去。然而刚攻到一半,就听她一声似嘲笑一样的冷哼,他的手瞬间就被两条极细的银光给紧缚起来,高束过头顶。
而她更加过分地朝前欺身一步,整个人几乎贴在他的身上。
白韫玉面红耳赤地瞪她:“你!!放开我!”
可墓幺幺根本不理他,捏着他的下颌强迫他直视自己的眼睛。“白韫玉,你胆子倒是挺大。”
“怎么?!”他依然梗着脖子不认输,这样狼狈的境地并没有损他多少咄咄的气势。
“呵”她吐出一口冷笑。
“自以为是和狐玉琅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王八蛋做交易,这是其一。”
“一厢情愿为了个狗屁仙妒花把自己卖给了心魔,这是其二。”
她鼻息吐在他的脸上,有些痒。
他眼睛里明显的迷茫和困惑,仿佛是扫不去的尘埃,将她眸里的利刃蒙上了一层黯淡的光泽。
“而其三。”
她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自、以、多、情、孤、身、赴、死!”
是鹤霜亭的霜雪,是梅晴谷的凋花。
她不大的声音下,不知埋了多深至冷的怒火。
白韫玉鸿蒙大震,他明明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可脑子里却不停地在回荡着她的一字一句。
“我”
那种熟悉的头疼再次袭来。他这种头痛,痛了很久了。每次痛起来,生不如死不说,自己的脾气也越来越暴躁凶戾,道心也越来越不稳,数次差点走火入魔。他变得越来越不像是自己,手段也越来越狠毒,反而比谣言里那个凶残的白少主还要凶残上几分。
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剧烈如跗骨之蛆的疼痛。
听父尊说,自己这个没有来由的头痛病是为了和天狐族达成交易才染上的。天狐族送给他们一块方昺,而代价是让他这个少主亲自去帮他们天狐族闯时蜕府。可关于这些,他全部不记得。
父尊说,这是时蜕府里面和心魔争斗时留下的后遗症,甚至还亲自去丹宵宫请了奥医来看,然而那些奥医各个无能为力。他看着父尊这样愁眉苦脸的样子,也便不愿再去折腾这些事情。反正,这个头疼,只是要努力去想一些过去的事情时,才会出现。
父尊才是最重要的。
而他能为父尊尽一份心就好,为什么还要用这么小的小事去让父尊不开心呢?
这跗骨之蛆地疼痛是一座高不可攀的城墙,城墙的那头,是他曾丢失的记忆。
然而不过是一些记忆而已,又不是全部的记忆,没有了又怎么样?
他还是那个手眼通天让人敬畏的韬光谷白少主。
他还是白韫玉。
可
如今。
他忽然不懂了。
为什么眼前这个女人,这个该死的女人,这个明明是韬光谷死敌,是自己死敌的女人。就是她,抢走了他不惜丧失记忆,不惜这样痛苦也要得到的方曽的该千刀万剐也不足以浇灭自己心头之恨的女人。
会让自己这样的迷惘。
会让此时的自己宁愿忍受这样的疼痛,也想去越过这座不可攀的城墙,看看那边,到底有什么。
看看那边。
是不是有她?
而这时,墓幺幺凉冷地声音缓缓响起。
“我不想去沉阑亭看花火山。”
“我不想去廊影府看阴阳隔鱼。”
“我也不想去看什么冰蟾湖里的千里琥珀。”
每一句刚说出来,他的头痛就更重一分。
直到后来,疼痛几乎压得他抬头都犹如顶了千斤巨鼎,身体都因为疼痛而泛起一层血色的红晕来。
可墓幺幺看着他依然在说。“而我最不需要的,就是什么晚阙光!”
“晚阙光能洗去我一生苦难?哈哈哈!无苦无难,又怎么会有我墓幺幺??!”
“晚阙光能让我一世无忧??笑话!”
“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保我一世无忧!”
“更没有人可以大言不惭地自以为能做到!”
“没有人!”
她突然抬起手来,手指一张开,白韫玉就不受控制地被她攥住了脖颈。她像是一只被激怒的野兽,忽然露出最为尖锐的獠牙,盯着他,冷道:“连你也不能。”
她笑的很狂,很烈,如同塞北沙漠里旌旌飞舞的残破狂旗。
头依然很痛。
喉咙被她掐住有些无法呼吸。
可这样的痛苦,好像在看到她这样的眼神时,忽然都不重要了。
那是因为,某处地方突然尖锐的刺痛,比这些更要痛。
是心。
他有些错愕。
可错愕不及。
她忽然将他再次朝前拉近,两个手越过他的肩,朝前猛地一扑。
他身体没有着力点,于是直接被扑倒在地。可是还没来及反应,就看见了她的表情。
墓幺幺坐在他的腰上,单手撑在他的胸口,黑发散落下来,将她狂烈的笑意勾勒出层叠的阴影来,就连翕动的睫下,都是湿润的影。
她在笑。
可是比哭要悲伤。
心里痛的更厉害了。
他快被自己这样乱七八糟的心情折磨的发疯,还不等沉默,她已缓缓贴在了他的胸口,安静地趴在了上面,像是一只流浪的小猫终于找到了温暖的窝巢。
“因为他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