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犹如一耳光,重重打在她脸上。

她不过是小城县官的夫人,还能越过知府家去,随自己的心意想怎样就怎样?

但蓝音低估了继母的胆量和脸皮厚度。

隔日她就请了一个江湖神棍,带着蓝音的生辰八字,兴冲冲地登门裴府。

任谁也想不到她胆敢向男方家推销继女,提出换嫁。

最后,她春风满面地回来。显然换嫁一事谈妥了。

虽然不知她是怎么谈妥这件事的,但蓝音不得不佩服继母那堪比城墙的脸皮、狗熊之胆。

……

“我让算命的给音姐儿批写了一个旺夫命格,特意注明与裴公子是天命姻缘,天作之合。起初裴夫人是不信的,还派人把音姐儿的八字送到白马寺请高僧看看,当时我慌得险些撑不住了,好在结果误打误撞,拾得一个尊贵显赫的命格……”郑氏拍拍胸口,一心感到庆幸,没有多作深想。

她对蓝中禹说:“现在裴家也有意换人了,明儿就要领音姐儿过去相看。可眼下关头,需劝动她。老爷啊,这回就由你去说吧,我这个继母呀,就是讨人嫌,就是说破了嘴皮子,她也听不进半句。”

蓝爹性格软,不善言辞,想到要面对嫡yòu_nǚ,对着她那双酷似先夫人的眼睛,他就说不出话来。

让她嫁给一个断袖做妻子,无异于亲手葬送她的后半生。

可男方身份比自家高上,不得拒绝,两个女儿必有一个嫁过去。

蓝音被叫到书房,抬头就看到父亲一张温软忧愁的脸。

她忽然就有些明白了,为什么他倾尽一生,再无作为,只能在清平县当一个芝麻官儿。

就他这个性子,能爬得多高?即便侥幸爬上了,也会很快跌落下来。

蓝音想不通,他当初是怎么中的进士,亲娘又为何会看上他?

刚见面,蓝爹就叹气,触及幺女审视的眼神,他心一缩,打好的腹稿仿佛被一把火给烧毁了,他张口,呐呐无言。

这么沉默着也不是事,蓝音主动提起:“父亲也想要我代姐出嫁,是吗?”

“嗯……裴家似乎也同意了。”他看她瞬间没了表情,脱口而出,“衿衿,你若是不愿,咱们也不强求!”

这话说出口,幺女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父亲打算如何跟裴家交代?”

蓝爹愁眉不展,半晌无语。最后才说:“既然是你长姐招惹来的婚事,自然……就要她背负。”

蓝音没有接话,父女俩相对无言。她坐了一会儿,起身告辞。临行前,她回头,仍见他面色沉重,眉头紧锁,抹不去的忧愁。

回到闺房,云珠早早候在那儿,看见她来了,眼神一亮,赶忙请她进来,然后谨慎掩上门窗。

蓝音看她这熟悉的作态,就知如意楼那边捎信儿来了。

果然,云珠从荷包里翻出一张小纸条来。

蓝音其实懒得看,真想把它递到烛火下烧了干净,可云珠在一旁眼巴巴地等着,说:“二小姐,您昨天没去赴约,掌柜的说秦公子很是失落,独自喝了两壶闷酒,大抵……是担心您……”

蓝音百无聊赖,将那书信展开了,内容是字字关切,句句真心。她没看完,就把纸条烧了。

“二小姐,秦公子怎么说,可是责怪您没有去赴约?”云珠问。

“没有,不过是担心我出了什么事,遇到麻烦可以去找他之类的话。”信中最后那一句,她没有说出来。

秦柏说,下个月他便办完公事了,到时会来到蓝家提亲,然后带着她一起到京城去。

这个时候的秦柏,对她的真心比珍珠还真,让人无从怀疑,他是真的要娶她,后来纳为侧室,也不是他的本意。

熄灭了灯火,蓝音躺在衾被上,脑中浮现前世的一幕幕。她闭上眼睛想,那个繁华的地方,此生她是不愿再去了。

翌日大清早,郑氏就来敲门,带着三两婆子来给她梳妆打扮。

听着继母讨好的话语,蓝音困乏地打了个呵欠,回眸瞅见矮几上叠放整齐的新衣,嘴角不由带上一丝笑。

郑氏向来偏爱自己的亲女儿,有什么好东西都往蓝湘那儿送,上好的胭脂水粉,裙钗布匹,她这个继女是想都别想。

今日难得给她裁了新衣,还有新的首饰等平常都没有的好物。

她眼尖看见一串拇指般大的南海的珍珠,正置放在木盒子上,安静地绽放夺目的光彩。

郑氏见她盯着珍珠看,那珍珠是她以前的嫁妆,平时都舍不得戴的宝贝,今儿为了给继女充门面,只好先拿出来借她戴戴,省得被裴家人看轻了。

刚要告诉她,这东西是借给她戴的,过后是要归还的,就听她抢先开口——

“母亲,您对音儿真好。知道我没有拿得出手的首饰,还特意把您的嫁妆之物送给了我。音儿这厢谢过母亲啦!”她嘴巴抹了蜜似的甜甜地说着,一双比珍珠更柔美的眼睛弯成月牙的形状,看得出来很是高兴,“母亲放心,我一定不会在外人面前丢了蓝家的脸面的。”

郑氏几次要开口,都被她出声打断。郑氏脸都僵硬了,努力又勉强地扬起笑脸,“……你知道就好。”暗里咬牙切齿,内心割肉滴血,那串南海珍珠,是她嫁妆里面最最值钱的东西啊,这丫头倒是识货,竟然强行要了去。

她想开口讨回来,又怕这小祖宗撂担子不干,不肯替嫁了。

现下她好生生地坐着由她们梳头打扮,还是顺她的意,不要惹恼她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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