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一时有些凝固。陈乞安站在一旁,后背隐约有汗渗出。连他自己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不过是一个小丫头,有什么好怕的?
十三娘看了一眼李幼男,向着陈乞安问道:“你师父呢?”
陈乞安道:“方才和师傅在凉亭对弈完,刚扶师傅回房,这会应当在看书。”
十三娘点了点头,也是极为了解,整日看书看书,真是不晓得那书里到底能看出些什么门道来。她道:“正好我和幼男要出去买点东西,既然你师傅让你也一起,那便跟着一起来吧,正好帮忙提东西。”
陈乞安点了点头,目光斜斜的瞥了一眼李幼男,却不料李幼男也正好看了过来,吓得他赶忙收回目光。
“不过你这面相却是不能出去。”十三娘盯着陈乞安看了一会,道:“朝廷的通缉令满大街都是,怕是出去很容易被人认出了,你先把这个戴上吧。”说罢,她走进房间翻找出一张**,递给了陈乞安。
陈乞安接过面具,按照十三娘教他的方法戴好,道:“师娘你看这样行了吗?”
十三娘上下盯着看了好一会,伸出手去将一些瑕疵给抚去,点了点头。
仔细看去,陈乞安原本的面貌早已经被掩盖在面具之下,连带着脸也肿胀了几分,要不是身材略显单薄,单看那张圆脸,说是一个小胖子都不为过。
三人收拾好,将大门锁上之后,便走向了市集。
寒冬腊月,路上难免行人稀少。也是,毕竟再有两天就是除夕夜,人们操劳了一年,也是时候休息休息了。
行人少归少,但总归是有人的。毕竟,也不是每一户人家都衣食无忧。这不,那些富贵人家的丫鬟,奴才,老妈子也是在做着最后的筹备。
十三娘兜兜转转,却只买了些蔬菜。这几日里,卖肉的也少,好肉也是都被人买走了,剩下的成色差一点的,她也看不上,走了大半条街也没有找到一家看的过眼的。
她一转头,看向身后的李幼男,问道:“幼男,你可知道这附近哪里还有卖肉的吗?”
李幼男点了点头,道:“同人巷那边有一家,其他的便不知道了。”
十三娘点了点头,牵着李幼男的小手,示意陈乞安跟上。
陈乞安在后面提着一堆东西,只能无奈跟上。
看着前面的两道身影,他目光停留在李幼男身上,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总归,情况也没有太坏,应该还是有机会缓解的。
手中东西倒也不重,不过二三十斤的样子,他倒也还提得动。他一边跟上前面两人的脚步,一边却也在打量着四周。
也是,许久未曾如此轻松过了吧。相较于几个月前,那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那为了一口水都费尽心思的日子,现在的生活,也太惬意了些。
“嗯?”
李幼男不经意间回头,看着身后的陈乞安目光在自己身上,她视而不见,自然的转过头去,好像没有发现一样。
她又何尝不知道,当日那种情况之下,这个少年还能够带着自己离开是多么大的情分,但只要她看见陈乞安,总会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一夜,爷爷拼命带着她躲藏的时候,总会想起爷爷头颅落地鲜血喷了自己一脸的情景。
那血是那么热,那么烫,那么腥。
其实这十几日以来,她心中也早已经想得通透,说起来,陈乞安也可以算作是她的救命恩人。她知道,这个现在叫陈乞安的少年,之前叫做方天赐。她更知道,师傅和师丈会让她这么一个小丫头留下来也是因为他。
其实那一天早上,她早就醒了,只不过是在装睡而已。她听到了师丈和陈乞安的对话,也知道了陈乞安的身份。她不知道的是师傅和师丈是没有发现她在装睡,又或者是发现了却没有在乎?
天晓得她在听到师丈说要陈乞安杀掉她,然后师丈才会收他为徒的时候心里有多害怕。
他终究是没有动手。
但,爷爷还是死了。哪怕和他没有多大的关系。
现在她的心里很复杂,一方面她想原谅陈乞安,一方面又想着爷爷的死。
但,终归是会原谅的吧。
李幼男心中叹了口气,她倒也不是那种会被仇恨遮蔽了双眼的人。经历了爷爷的死,她也像是一瞬间长大了好几岁。
爷爷说过,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但现在还不能原谅他,就先让他心里愧疚一阵子吧。
心中打定心思,李幼男目光幽幽,紧了紧牵着十三娘的手。
……
京州。七皇子府邸。负雪院。
嬴雪定定站在窗前,望着窗外飞雪久久无语。
皇弟走了,她自然知晓。
但她没有办法去送。
她嘴角勾着一抹讽刺的笑,却笑得那么苦涩。
什么北嬴?什么长公主?到头来不还是像条狗一样,被舒服在这一方院落内,寸步难移。
她目光移回书桌上,那写了几个字的书信现在还摆放在那里。每次一动笔,总会不由自主的泪落如雨,将那信纸都给打湿了。
但总归是要写下去的吧,就像之前那十八年一样。哦,不,再有两天就又是一年了吧。
十九年啊。我有多少个十九年……
她执着笔,挥手研墨,泪却又一次流下。
罢了罢了,今日还是写不了,明日吧。
她将信纸收好,擦着泪,对自己说道。
明日吧。
……
裁缝铺里,十三娘拿着一件青衣问道:“幼男,这个颜色喜欢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