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月高挂。管、赵、石三人在阁道上等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却不见皇后这边有任何动静,寒夜冷风阵阵侵袭,冻得她们瑟瑟发抖。且长乐宫外的宫灯皆已灭了一半之多。三人或坐或靠着阁道的墙壁紧紧盯着吕后的大殿,或合眼倚着柱子小憩。良久不见吕后宫中有人出入,殿周围一片寂静。赵子儿打个哈欠,向管夫人道:“夫人失算矣。已经一个时辰过去却不见皇后法驾出来,我等挨风受冻,不如回去睡觉。天色过晚,刘恢不见我,他必不肯睡。”赵子儿起本来也无多大兴趣观赏这一出,若不是管夫人说一些诱惑的话,怕是此时早已回去暖着身子了,且入夜很久,想起自己的儿子刘恢可能在哭闹,于是急忙起身想赶回去。石美人也等不下去,夜里风这么大,她本身就单薄,且家中也有儿子刘友。看着赵子儿要走,石美人也嘟囔着要走。管夫人连忙拽住她俩,要她们再等一会儿,她二人身体已经冻得哆嗦的缩起头,口中呼着白气,环着胳膊搓着取暖,反劝管夫人也回去,管夫人话未罢,石、赵二人嘴里嘟囔着埋怨的话语早已远去。
“你们……哼!”管夫人愤愤然瞧她二人双双离去,道周围却只黑漆漆空无一人,阁道墙上多有镂空的洞,从里边望去极其阴森。管夫人心中早已悚然,嘴里碎念,“若不是夜里冷,我便等到黎明。”管夫人不死心便又瞧了瞧长信宫的殿门却依旧安安静静,眼瞧天色已近子时,终于等不及便独自回去。
长信宫。
吕后在梳妆台前默然静坐,挥手而来一个窈窕宫女为其拆发,那女宫人刚要过来帮她,吕后却又挥退了她,自己拆发,待青丝抚背之时却偶然瞧见青铜镜里的自己多一些疲惫、木然和失落,吕后木然抚发而呆望铜镜。脑海间早已回到往昔美好的岁月,丈夫忙碌在外,自己和孩子们躬耕于田,黄昏踏月而归,做成香喷喷的饭菜等候丈夫归来,每每这时门外总想起丈夫笃笃的脚步声,先是孩子们跑出去撒娇的跑向丈夫的怀中要他抱着,他总是笑盈盈的将两个孩子抱起来,一起搂在怀中亲昵不已。她也欢喜的走出屋门,瞧着丈夫手中拿着一捆牛皮包着的东西,她知道丈夫又是和他的几个哥儿们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梅鹿肉,他总是往家拿肉给自己和孩子们吃,看到丈夫手中的肉食,夫妻二人相视而对微笑起来,放开可爱的一双儿女,丈夫将她拥入怀中。丈夫即使比自己大二十来岁,但是一往情深以后便不在乎于此,可是没几年便天下大乱,百姓流离失所,丈夫起兵响应天下英杰的号召东征西讨,经历生死之后被封为汉王,东伐项籍且打败他,七年之后称帝,她却更加的沉郁,丈夫身边女子不止她一个,儿子不止刘盈一个,美人个个玉净花明,儿子们个个可爱至极。
往昔一切如今清晰的闪烁于脑海之中,也就是这段‘曾经’久久驻留于她心中,美好的和厌恶的,她都不能忘记,这些是她生存的力量。吕后黯然木讷的回想着,戴青手捧热茶从外边进来,见皇后在席前木然静坐,戴青把茶递给吕后。吕后回神过来,接了茶稍抿一口便又顺手放在几案上。“娘娘,有何心事?”“我是否莲萼不再?是否已如花甲者容?我老了么?”吕后两手贴脸转向戴青萎靡问道。戴青唏嘘一口气,笑说:“娘娘乃人中之凤,怎么会老?”戴青拿起吕后妆台上的木梳子给她梳头发,安慰道,“娘娘两弯眉画如同远远青山,一对眼明如同秋水般温温润润,脸颊生得如同莲萼般含苞欲放,豆蔻女子也是不能比的。”
吕后浅笑:“你终究聪慧伶俐,我喜爱听。人者,君、民皆凡人,如何不老?始皇帝还想长生不老,但他不也死了么?皇后不过是个空头王冠,有了它,我就不会老了么?”“娘娘说的对。”戴青笑着回道,继续梳头发。“唉!”吕后又大叹一口气,木在席上不说话,失神的拨弄着身前的发丝。戴青见此便腹内筹划一番,小心探道,“娘娘在想刚才管夫人说的话,对吗?”吕后点头,问戴青有何看法。“其实您刚才根本用不着生气,您生气反而是上了别人的当。”戴青边说边扶吕后到床边坐下。吕后斜倚榻上诚然点头,“然也,我知管温何意。”“不过管夫人有句话却是说对了:尊卑有序,则上下和。今日朝拜太上皇之时,太上皇便已暗示陛下不可冷落发妻,陛下必知此意为何,然夜晚却又跑去戚姬宫。诸事必依礼而行,无礼便乱也。”戴青一字一句的说着,“戴青不是叫娘娘大闹鱼藻宫,而是告诉娘娘原则礼节上的东西不可胡乱行为,僭越便生乱。”
吕后抚发思忖半晌,一双眼眸竟是摇摆不定和自我安慰,“只一次重阳夜,竟如此看重么?这也争,未免本宫心窄了。”戴青急切起来,竟忘记主仆规矩紧紧握了吕后双手,与她四目相对的郑重相劝,“一味的忍让助涨他人之势,而失皇后尊严,只怕陛下也不会放您在眼中,长久如此,则太子危矣!”吕后面显犹豫,眯细眼睛沉思良久。戴青趁势又道,“不可任由戚姬胡来,今日佳节年华,殿下想叫她看笑话?”
吕后微微摇头,重又下榻于屋内踱步思忖半晌便吩咐戴青准备好重阳糕和茱萸草,另外又吩咐宫人去宣秦太医。戴青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