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锦瑟一个人坐在车顶,手边放着小酒壶,她长久的望着远方苍穹上聚散无常的白云,时而饮酒,怀里抱着那华瑟。后面有脚步声传来,“我记得你最喜欢青色,怎么换了白衣?”少羽做在她一侧,学着她的样子盘膝坐下。
她放下小酒壶,虽然身上有股潇洒气冲走了平日精致的贵气,但当她用手帕抹嘴的时候还是有股雅致气,不过这两种气质在她身上并不违和,她奇怪道:“谁告诉你,我喜欢青色?我最喜欢的是黑色。”是秦国的水德之黑。
虽然她只喜欢看着,不喜欢穿上。它是那样庄重尊贵又沉默的颜色,当墨色洪流的铁蹄踏过七国的土地,连名将盛士都将沉默着颤栗,无人敢拂其缨。
好像是,遇见天明那小子和盖聂以后,她整个人越来越沉静了,从前身上还见得些孩子气的鲜活,现在笑模样倒是多了起来,却好像隔着层膜,要么微垂眼眸,要么眼里像有一场经年的大雾。
她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悄然成熟了起来,变成了一个让他觉得有些陌生的人,譬如昨晚……那样强烈的杀气,哪里像是一个平日只喜欢鼓瑟,对着天空,湖水出神的无害少女。
总有那么一瞬,他以为之前那两个月认识的那个叫锦瑟的女孩,不过是他的一场迷梦,完全想象不到他们在三天前还拌过嘴。
“你这几天变了好多,我都有些不敢认了。”看着远处辽无边际的软白云朵与浅蓝天空,心里忽然开阔起来,心神宁静,于是语气也平静下来,他有点明白了为什么她总喜欢对着天空出神。
“可能是记忆在恢复的缘故吧。”她低头一笑,摆弄了两下小酒壶“我的感觉没错,我的却是比你大的,呐,不如你同天明一般唤我锦瑟姐姐。”
她笑盈盈的看过来,手指摇了摇,说:“这样我就不和你计较之前总自称是我哥哥的幼稚事了。”
“这么记仇……到底谁幼稚啊!”少羽撇了撇嘴,下意识的怼了回去。
“乖,别闹。我一直把你和天明当做弟弟护着的。”她揉了揉少羽的深棕色发丝,因为比少羽高大半头,所以姿态很轻松。语气温和,隐有告诫之意,比起之前有些任性的样子,现在的确像是长姐一样温婉而宠溺,她极轻的叹了一口气,“我去看盖师兄,到镜湖医庄了就去车厢里告诉我。”她摆了摆手,足尖轻点立在车辕上,掀开车帘弯腰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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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昏黑的天色下马车进入了一个雾气缭绕的环境,是……快要到镜湖医庄了吗?
一点亮光浮起,随着少女的步步生莲而飘荡闪耀,橘黄色罗裙少女持灯而立,看着十三四岁的样子,和天明差不多大,头上两个对称的发髻,小巧可爱,发丝随风飞舞。气质端庄优雅而略带忧郁,像是仕女图上的淑女。
天明看呆了,远远就张着嘴发出“啊”的声音。
见此,锦瑟眉毛一挑,促狭一笑。
她微笑着款款来到众人面前,欠身鞠躬道:“蓉姐姐现在正在救治一个重病人,所以让我来代她迎接各位,请诸位大哥前辈恕罪!”
范增长舒了一口气道:“原来是墨家的朋友,太好了。”
橘黄色罗裙少女嫣然一笑,不卑不亢的说:“我姓高名月,大家可以叫我月儿。”声音甜美,又如清泉般干净。
“几年没来医庄,蓉姑娘居然又多出这么一个水灵的妹妹。”项梁笑着感慨着。
“喂,这个月儿是什么人啊,还有那个蓉姑娘又是干什么的?”天明戳了戳少羽,小声问道。
“你打听得这么仔细干什么?”少羽狐疑的看着天明,不耐烦的说。
听到这些的锦瑟却噗嗤一笑,“你笑什么?”
少羽温声问,天明见他对待两人的态度截然不同,气的在他背后做了个鬼脸。
叫前面正对着他的锦瑟,笑意更浓,“我笑……”她故意拉长了音,调笑着:“我笑某人啊,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她拿手指点着唇做了个“不可说”的动作。
少羽出身楚国,自然熟悉三闾大夫的《楚辞》,闻言顿悟,对着天明就是一切尽在不言中的嘿嘿直笑,可怜天明书读的少,也不知道他们俩在打什么哑谜,神色警惕的抱着肩膀,就跑去了前头。
“跑的倒是挺快,他在逃跑这方面倒是灵敏,这小子莫不是在害羞?”少羽奇道。
“嗯哼,我们也过去吧,自己家的小孩好不容易情窦初开,怎么着,也要看着点吧。”锦瑟不置可否。
“你怕他被欺负了?”
“不不不,我怕他欺负人家高月姑娘,多玲珑可爱的小姑娘啊。”锦瑟对月儿倒是很有好感。
如果少羽活在现代,一定不会只是无语的看着锦瑟,而是笑骂“你个颜控,只知道看脸。”